房的事（十六）

王添财终于在我的痛骂声中回来了，电话中，他让我去他家。我怀疑他现在是王总，轻易不登门办事，我必须到王府叩拜他，如今人家接的是整座大楼的活儿，大约是瞧不上我这套房。

十几年前，添财老婆在一幢居民楼的楼梯底下开了家小杂货店，没想到现在这家店还在。我和添财坐在一捆拖把上，趴着啤酒箱签订合同。

我主张签合同，绝不是想利用合同下套。写合同时，我只对那些比我厉害的高知高管老板挖陷阱。添财是我的平等伙伴，而且我也不指望添财会谨守合同，我是希望他把我的房子当一回事。合同中，我尽量迁就，把原定的来料加工项目缩减，只限于几个大项的建材部分，其他一般材料还是由添财包工包料。其中条款包括：装修过程的事故责任；延误工期的罚款；验收时凡明显瑕疵的扣款；装修后三年内免费维修，等等。

添财死活不签合同，说是老朋友不想签什么合同。我只好变成是他，帮他写了几个能把我弄“死”的条款，他一看，同意签了。

我喜欢他，我们是好朋友。添财是一位憨厚、耿直又聪明的好人，具有农村人的典型特性，包括打死都不听劝的倔脾气。我曾经与无数不同的人在生意场上交过手，对添财这个人我不会算计他，我尊敬他，还得哄着他，并且把我的作风尽量接近于他。譬如他喜欢拿着块小石头蹲在地上划着谈事，我也拿块砖头陪他蹲着。跟他混久了以后我变了：我坐在沙发上会不知所措，老想找块脏地方蹲着——这狗日的添财害了我！

添财的每一项目报价基本还算行情，但我们还是为了某些细节爆发了两次对骂。双方最后盖了手印，他老婆说不算数，是要盖大拇指才对，结果又重新盖一次，各自揣一份。

开工的第一天，添财手下的大将悉数到齐，其中他的亲弟弟王添丁是一名无敌铁金刚：水、电、泥水他一人通吃，老婆是他的贴身助手。其余一干人等，包括添财的木匠舅舅，还有姐夫，外甥，表兄弟等。添丁放假的小儿子带来书包，准备天天在施工现场写作业和吃饭——原来，这是以王添财为首的常驻厦门家族部队，这不错，至少会比较齐心合力。添财两兄弟身材一样，很像那个演员王某强。

这样我们都有了大家都是自己人的共识，就是要把这套房子当成是自己的家一样来装修——这个说法有点扯，但总体感觉是有希望的。

大伙果然象关心自己家一样，针对我的装修方案，七嘴八舌地发表了一些修改意见——完了就跟没说一样。然后我请添财公司几位干部群众到餐馆享用了一桌，预祝这项伟大工程早日完工。

翌日上午，我9点钟跑到现场看看，原先那间密不透风的书房那两堵墙已不翼而飞了，而且连一块砖都找不到，全送到地下室垃圾场去了。添丁很同情地说：你的房子是“豆腐渣”，我姐夫他老人家都还没动它，轻轻一推，整片墙就倒了——他也太会吹了。

添丁夫妻忙着给地面找平，他们准备在地上铺设水电通讯管路，他说这一工序大约需要15天。我再次提醒添丁，在所有包工包料的物料进场之前，都必须经过我对实物样品的认可和发票的检查。

添丁说可以，他老婆不欢喜。我发现添丁一直安静的埋头干活，他老婆则喜欢管闲事和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