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保寻踪(113):一座庙与一座城的水乳交融——有道是没去过祖庙,等于没来过佛山|静思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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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佛山祖庙灵应祠真武大帝忠义乡 |
分类: 文保寻踪 |
寻访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系列游记第113篇:佛山祖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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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时间:2023年1月22日
今年总算是不受限制的过了一把春节,利用七天假期,全家前往气候宜人的广东一游,虽也难免数了人头,但总体上很感愉快。广州我在两年前的冬天来过一次,此番故地重游,也并没有做特别周密的安排,往往是即兴决定第二天的行程。这不,大年三十玩完长隆野生动物园后住在附近,但第二天不想再去游乐场了,于是初一那天就临时改变了原计划,转而坐地铁去佛山了。
若说佛山第一名胜,自非祖庙莫属。我们在10:30到祖庙站后,出站就是人头攒动,那场面比之前日在长隆有过之而无不及。行至祖庙门前,只见红色护栏隔出了“十八盘”,进庙的人群缓缓前行络绎不绝,后面的队列竟一眼望不到头。我们想着下午或许人能少些,于是就先穿过步行街去逛旁边的岭南新天地,顺便吃了个午饭再过来,结果傻了眼,队列已然拐到了北边的良缘路中段啦!那还能肿么办,耐心排着吧。前后是几个本地人,闲谈才知,佛山人有大年初一“行祖庙,拜北帝”的传统习俗,我们“正好”赶上了祖庙一年中可能是最热闹的一天(另外就是三月初三的北帝诞了)。
经过长达四十分钟断断续续的缓缓“蠕动”之后,我们终于进了祖庙的大门,里面自然也是人声鼎沸,间或还夹杂了一些醒狮表演的锣鼓喧天。我原本极度烦恶人多吵闹,但这次身临佛山浓厚的文化传统与年节氛围中,让我这个常年蜗居静思的北佬大感新奇,竟忽然生出一种与此前截然不同的观感:不但一点不烦躁,且还非常欣赏、愿意融入这种氛围,甚至觉得祖庙也许就是应该在这种时候来才算“天时地利人和”。
但从参观的角度来说,这当然也是有些问题的。比如基本上是被人推着进出正殿紫霄宫一圈,啥也没能看仔细;再比如醒狮表演,压根连门都没挤进去...唯有南侧的岭南圣域陈列馆中游人相对稀少,其馆藏布置可圈可点,让我得以更为深入的了解佛山与祖庙的历史渊源,颇有收获。当回来研读了更多资料后,我试图组织语言来阐述两者之间的关系,一时竟难下笔将其精炼概括,忽然就想到了陈列馆中的那句开篇语:“一座庙宇与一座城市的命运如此休戚相关,在中国城市发展史上唯佛山所独有。”——这应该就是最贴切不过的神来之笔了。
前文已经提及,佛山祖庙奉祀的是北帝。北帝又称玄武大帝、真武大帝等,为道教的北方之神,其造神与人格化及地位陡升的过程相当漫长。北帝信仰大概是随着南迁的中原人到了岭南,由于玄武五行属水,又被人视为水神,故在岭南这片沿海“水乡”的沃土中,竟滋生出远远比北方繁盛的信仰崇拜。
佛山祖庙一说始建于宋神宗元丰年间(1078-1085年),元末被毁,明洪武五年(1372年)重建,现存紫霄宫大殿即建于此时。那会的祖庙名叫龙翥祠,后来因为“历岁久远,且为诸庙首”,以及北帝逐渐成为佛山最受信赖的保护神、被当地百姓奉为共祖的缘故,便有了祖庙或祖堂的称谓。不过当时,这种信仰还只是朴素、自发的一种民间行为。
在明朝中叶,这种情况发生了改变。正德、景泰年间,越狱的“海贼”黄萧养起事反明,当时有些民不聊生,打豪绅劫富济贫这一套很有群众基础,于是一呼百应,很快在他老家南海县啸聚万余人。佛山堡当时便属南海县,可能是相对富裕些,首当其冲被盯上,大批“义军”蜂拥而至。可当地百姓并不买黄萧养的帐,其中梁广、霍佛儿、冼灏通等22位耆老会于祖庙,决意合全堡之力抗击黄萧养,相持数月,人人用命,几无天险可守的佛山堡竟未曾被攻破!
翌年(景泰元年,1450年)黄萧养败亡,佛山之围立解,朝廷没有忽视佛山人自发性做出的巨大贡献,景泰皇帝敕封佛山为“忠义乡”,梁广等22老为忠义官,这似乎是极为少见的。并且经过“实地调查”,朝廷也认可了北帝在本次平乱中的诸多“神迹”,于是同时敕封祖庙为灵应祠(这应该才是祖庙的官方正式称谓),增建牌坊殿宇,并令地方官员每年祭祀,如有懈怠者,还要坐以“不恭之罪”。
从此,单纯的民间信仰上升到官方层面,在更广的范围深入人心,祖庙成为了佛山人坚不可摧的精神堡垒,俨然岭南真武崇拜之首。只见灵应祠门前的对联上赫然写着:廿七铺奉此为祖,亿万年唯我独尊。这是何等气魄!明末清初著名学者屈大均亦有云:“吾粤多真武宫,以佛山镇之祠为大,称曰祖庙。”
这次敕封是佛山历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影响可谓深远,此后佛山成为天下四大名镇之一,再到如今发展为特大型准一线城市,这可能是重要的内在原因。不过历史有时也很吊诡,第二天我在距祖庙大约五十里的广州沙面岛上,又看到了一尊黄萧养的塑像,距离如此近的两座城市,一个因为抗击他而团结腾飞,一个视其为英雄人物。这当然也可以从时代的角度再阐述,在格命年代,人们与黄萧养“思维相通”,奉为英雄,但在当下“盛世”,再去弘扬此般揭竿而起,似乎又是不合时宜的。呵呵,其实很多时候所谓历史就是个万花筒,就看每个人怎么看它,想明白这一层后,平时也就不用多纠结谁对谁错了——我就从不和别人辩论扯皮,瞎耽误工夫。
据统计,自明初至今,佛山祖庙有记载的修缮就有24次之多,这应该指的还是规模较大的,日常小修小补不在其列。六百多年来,人们对祖庙的信仰与推崇历久弥坚,佛山各界持续不断地为它“添砖加瓦”,使之成为一片弘大的古建筑群落。更兼佛山生活富足,手工业发达,人们对于祖庙的装潢竭尽所能,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美轮美奂,越是细微之处越见功夫!我在北方的庙宇中何曾见过这种排场,一时竟看痴了。
而如今的祖庙博物馆,亦不仅仅是一座庙宇、一个旅游景点,实有借着祖庙的精神纽带作用将佛山历史文化烩于一炉之势。在景区内,还有佛山在唐代得名时的刻石(这可谓城市之根哇)、明代郡马梁焯的褒宠牌坊(他处迁来)、孔庙、万福台上的粤剧表演、近代武术大师叶问及黄飞鸿的纪念馆与舞狮表演、石湾陶瓷艺术...以及旁边岭南新天地的老街风情(各种故居祠堂,基本都是市级文保,特色美食更是超级多,岭南新天地东边还有国保“东华里古建筑群”,因封闭施工这次我没去成)。毫不夸张的说,在这里静下心来呆上一日半日,足可以对这座城市有一个更深的认识与喜爱。
我就是因为大年初一收获的这份愉悦之情,初五心血来潮又来佛山玩了一天。由于初六上午就坐火车回石,这也就成了这次广东之旅的尾声,暮色中再一次路过祖庙的时候,游人已尽散了,万千灯火之下的祖庙,又是另一番风情...返回的地铁正好路过千灯湖,感慨欢愉时光之短暂,乃吟诗一首曰:
祖庙旧巷寻烟火,古灶薪传在南风。
归期将至心怅然,蓦然回首又千灯。
(注:此前一日夜游珠江时,亦曾吟诗一首,其中用到了“千灯”二字,这时路过千灯湖,遂用“又”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