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左江老，右费老；后排右吾友程吉刚）

    去年11月初，我曾专程赴安徽全椒拜访了江元涛、费学华二位黄埔老人，至今已有两个月矣。这期间总觉得该留下点文字来，纪念这次极有意义的旅程，却常因忙碌于生活，而找不到一点点静静坐下来的心情，竟一拖至今，实感歉疚。

    与江费二老相识的过程，此处不再赘述（详见敝文:http://blog.sina.com.cn/s/blog_4e7d7d7d0101it30.html）。文虽草就，但缘吝一面，仍觉遗憾。10月间，偶然看到费老之侄转载我文和给我的留言，谓之“…每次回去都想与伯父聊聊过去的事，我感觉他们不是很想聊，也不愿聊很多。从您的采访文章可以看出，所挖掘的并非很多…”，对此我亦深有同感。彼时我家事已粗定，顿时萌生了亲往拜访的想法，幸得江树人先生、江树萍女士的大力帮助，得以成行。

    我抵宁后与友会合，乘车直往全椒县城，一小时始达，得江女士接站，同往家中，得悉费老一早已至。江老家中，宽敞明亮，二老起身迎候，与我们寒暄握手，此为我平生第一次与黄埔老人面对面，实感激动，竟有些语塞了。二老历经建国后的坎坷，如今苦尽甘来，在物质生活上已无所匮乏，我本次拜访，希望能带给他二人带来一份精神上的慰藉。思之再三，我将《同学录》影印了两册，分赠二老作为礼物，正本我也一同带上了，这是他们六十多年来未再见过的。

    大家坐定，侃侃而谈。二老俱已年过九旬，但精神矍铄，思维清晰。江老是带兵出身，言谈举止极为爽朗豪迈，确还有几十年前的气场，说得高兴时，就我一个问题还可牵引出许多往事，滔滔不绝，言语多彩，让人听得乐在其中。惟有乡音浓重，使我理解起来颇费功夫，幸早做了一些准备，来前在夫人处借得采访机一，把整个谈话的过程均录制下来，可作为日后的整理与参考之用。费老则一直从事情报参谋工作，供职于中枢，性格谦和，言语非常客气有礼，更兼表述严谨，对于我的一些提问都能给予明确的回答，使我解惑不少。在二老身上体现出的这种明显不同的气质，让我与朋友非常感慨，真不知是性格决定了发展方向，还是职业塑造了性格呢？

    说话间，江老的子女们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午餐款待我等。觥筹交错，喝的既快且急，江老家人轮番敬酒，我已感到不胜酒力，又不忍拂其热情，只得鼓足余勇，尽力为之。待得散席再次坐定，我已然有些昏沉，几次去洗脸醒神，均未能见效，心说这可要误正事。此时是江老在讲，我基本上已丧失理解能力，只得频频点头以支持，此终非久计，无奈只好请二老先回屋休息片刻，待我一缓酒劲。约摸半个时辰，朋友告我二老已至，我猛然惊醒，头脑幸已清醒，遂继续叙谈。

    基于上次所列提纲，来前我又罗列了一些细节的问题，实则在整个叙谈中并未按部就班再对照，我先开了个头，其后则是兴之所至，想到哪说到哪，接着再想再问。在这种即兴发挥的自由的谈话氛围中，有所遗漏在所难免，但确是一种我非常想要的状态。因我本次来，更多的是为“拜访”而非“采访”，一来上次全椒电视台的采访原始视频我已全部看过，记者们很敬业很努力，已依照提纲完成采访，所欠者，惟有不能继续深入进去。这不是记者们的问题，我想也只能通过漫谈的方式才能实现。二来我也没有写文播发的压力，更多的是想去聆听二老讲述往事，这些微观历史正是我一直以来最感兴趣的。限于个人能力和时间，所问及的在二老的经历中也许十不及一，对我而言也已是不小的收获了。

    我听他们讲述了许多，诸如在沦陷区时的生活点滴，步行前往西安报考军校时的旅途见闻，在军校求学时的难忘经历，驻防陕北时与八路军对峙的细节，在国防部内的工作情况等等。我们平素关注了解的大事要事，可以说是历史的框架与躯干，而这些不曾见诸于书籍的琐碎往事，其实就是历史的血与肉，同样弥足珍贵，引人神驰。历史，就在每个人身上。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间日影西沉，为避免给二老和他们的家人再添麻烦，也考虑到我与朋友的行程，我们决定即返南京，不在全椒过夜了。临别之际，我们与二老合影留念，道以珍重，相约再会。

    与二老相交往，如沐春风，是我人生中一次难忘的经历，它对我业余从事的黄埔文献资料的整理工作，也是一个很大的鼓舞。而在这匆匆的行程之中，我总感觉似还有许多话语未曾说起，又不知从何说起……

    探寻历史，还原历史，其实永无止境。

（谨向江树人先生及江老全家致以诚挚谢意）

                                        于岳  2014年1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