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酉志异(之五)
(2023-12-13 08:5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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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志异 |
分类: 志异 |
暗战,亮剑!
大梦未觉,日已中天。昨日酒醉的我早已恢复神志,只是我不能、不想也不愿睁开自己的眼睛,怕一旦醒来,所有的惊扰、所有的苦恼会如影随形般再次附着在我早已饱经风霜、满是创伤的心灵之上,脆弱的心就像一块遭受重创的玉石,表面上完好无损,实际上爨析分化,稍有惊动,就会支离破碎,跌落在万劫不复的痛苦深渊。每一次醉酒,对我来说都是一次悲惨的经历,除了身体的疲惫和苦痛,也有精神的谴责和愧疚,宛若虫蛇蜕变一样惨不堪言,畏畏缩缩中一面小心翼翼地舔舐灵魂的伤痕,一面胆战心惊地梳理紊乱的思绪,不经意中总是隐约听到有个声音在心底不停地呐喊,深深期许着是一次凤凰般的涅槃。好在这次,睡得挺好、吃得挺饱,神清气爽精力充足,心情格外的不错。昨夜风雨,尽在脑中!(我就怕醉后“冒傻”、酒后“失忆”。)
山高水长,何处非故乡;人杰地灵,谁人是梓桑?主人古道热肠,客也不假谦让,方游舟上,又憩亭旁,恍然入梦境,疑似在桃源,过得其乐融融,得意洋洋。任我徜徉,任心飞翔。
晚饭时间到了,学员们三三两两小声探讨走进餐厅。这几天兴许是吃得太好的缘故,我实在没有胃口,只要了一个馒头、一份小菜,抑郁寡欢独自走到座位上,埋头心不在焉慢慢咀嚼起来。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说笑,满堂和谐,其乐融融。几个姑娘想起来明天正是萧云的生日,说起PARTY,突然兴奋起来,老八王梦打趣道:“云姐,明天你的浪漫PARTY,决定在哪儿开呀?标准不能低呦!我要大吃海吃一番。”小云笑笑回答:“放心吧,保证让八姐九妹过得满意、玩得开心!但是地点暂时保密啦。你呀,明天记着少吃点,省得到时候吃不下,后悔。”许小兵眼睛骨碌乱转,不怀好意地瞄了我两眼,大声叫说:“大家请看,四哥最精于算计,早就打算好了明天山吃海喝饕餮一番,今晚就打算开始不吃饭了!”这个混蛋,老是盯着我,随时出言挖苦讥讽,揭我短处,就是“饕餮”这个词语,也是前几天才问过老子的——TMD以我之矛攻我之盾!我看看那张嚣张的面孔,笑谢:“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饕餮这词,你学的不慢,有进步!不过拾人牙慧,也没多大出息!”许小兵脸一红,刚要反唇相讥,李亦芳好奇地问道:“什么淘帖?那是什么意思?”我正色回答:“是饕餮,原意是指传说中的一种怪兽,有首无身,眼在腋下,以贪婪好食著称,现在多指贪婪残忍、好吃多占。”我们的八姐九妹王梦和吴旭赞叹不已:“四哥,厉害,博学,才子呀!”我笑笑不语。许小兵忍不住又出言嘲笑:“是呀,长歌是厉害,要不然功课怎么能拿倒数第一;长歌是博学,就是人长得寒碜难看点!长歌是才子,风流才子么,要不然怎么会趁着礼拜天杨柳岸寻花问草?要说长歌还有什么特长,那就是脸特长!哈哈哈哈。不过,你在几位美女面前卖弄殷勤、显摆学问,怕是暗打咱们小组几位美女的主意吧,萧云、亦芳、八姐九妹都是白天鹅呀!嘿嘿,懒蛤蟆吃不到天鹅肉的……”听到许小兵的话,大家愣了一下抿嘴偷笑,偷眼看我一下又都埋下头吃起饭来,一声不吭。我觉得是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我的“炸”都气“肺”了!一股愤恨之气涌上心头,马上盘算出几句极具杀伤力的话语准备反击,——小样儿你简直是找死!就在即将爆发之时,我分明看到右边的萧云不动声色用眼角扫了我一眼若无其事,左边的唐天宇被李明朔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欲言又止,我嘿然冷笑,暗叹世态炎凉如此;忿然哂笑,无奈人情冷暖若何。我不怒反笑,慢慢冷静下来,暗暗思忖:冷静冷静,此时此刻我万万不可轻举妄动,一时按耐不住跳将起来,倒叫别人小觑我的器量,那时恐怕不只是在我们组,恐怕要成为全班乃至全校的笑柄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小不忍则乱大谋!嘴里不住地呢喃着(算是叮嘱自己):“跋扈小儿你懂什么,不过是山羊头上不长角儿!……”我似笑非笑却又冷漠诡谲地盯着许小兵,依次向萧云、唐天宇他们看去,本来叽叽喳喳、满堂说笑、温馨和谐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隔阂对立、伤害敌视、各怀鬼胎!我竭力保持从容,可是脸上的笑容像是铁铸一般,怎么端详也不会看出半点“温柔”;我努力假装缓和,可是周围的空气像是冰凝一般,怎么翻搅也不会有一丝“流动”。可是我却真真实实地感到如坐针毡,当面泼来了一盆冷水,脊背吹过了一阵凉风,我只好仰天打个哈哈,乘着这“风”这“水”,顺风又顺水地“悄然”离开座位向外走去,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如万箭攒射根根入骨扎在我的后背,——管它呢,外面的天气是如此美好,外面的江山是如此多娇!——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
我为什么会如此愤慨、如此激亢,不过是无法面对真实的自己!我为什么不能面对自己?我在畏惧什么?我在忧虑什么?是世人的误解,还是世事的艰辛,抑或是内心的狭隘?说到底不过是甘守固执偏激的卑微、过惜虚无缥缈的名利。众说纷纭,众口铄金,同一个事实,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理解,又何必为了一桩事、一个路人去做无用的解释或是辩驳,又何必为了一句话、一个眼神去做无谓的燥进或是退缩,更不必为了一张脸、一个面具而愚蠢得怯懦或是难过。
过分依赖于世道不公的慰藉,恰恰曝露自己的无知无能。
皓月当空,圆如盘,润如玉;平湖无边,明如镜,静如许;迩觉山风拂面,遐闻泉水叮咚。我默默走到湖边,坐到台阶上,独看风景,古人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我且对着这明月静水抚慰自己的灵魂。忿恨的心渐渐平和起来,烟雾缭绕渐渐清晰晶莹,我终于透过层层包扎捆裹的表面把扑朔迷离的心和蕊看得是分明澄澈。萧云这人功利心太强,每一件事都做得密不透风,每一步路都走得玄机莫测。貌似矜持的邀请,不过是施以恩惠,示以友好;勉强做作的冷落,无非是惧以危急,胁以孤立;恩威并用,演绎权术,大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味!突然觉得这女孩儿实在傲气得有点讨厌,霸气得有点可恨,是时候给她一点教训了!这一刻,萧云在我心中冰洁清纯的玉女形象顿时坍塌崩溃,这给我以最深的伤害。
我重重地狠抽了一口香烟,缓缓吐出,看烟雾缭绕变幻,慢慢清淡,渐渐消散,心中的恚恨怨毒深深地埋在心间。这时候,我听到后面款款细步向我走过来,我没有回头暗暗猜测来者是谁。“你好,长歌。”我惊异地回头看看,是老五李亦芳,她的到来很出我意外,我起身笑笑:“亦芳,你好。”李亦芳也笑笑,在我旁边坐下。“你没事吧?今晚许小兵太过分了,千万别往心里去。刚才我们还真担心你会再次跳将起来大发雷霆,还好没你那么做。其实你太在意许小兵的话了,好男儿志在四方,要的是建功立业,其他的都不在话下。相貌堂堂固然伟岸,晏子使楚也是千古风流,区区一副臭皮囊何足道哉?呵呵,是吧?其实我们几个都很佩服你的。”我听了虽有几分别扭,但的确不无道理,深深点了点头,连连称是。闲聊几句,李亦芳起身告辞,我忙起身相送。过了一会儿,又听到后面脚步声走来,我正在疑虑又是谁人,却听到李明朔似乎坦荡的笑声:“呵呵,老弟在这里呀!”我转身笑笑,看着李明朔忽然联想到唐天宇,我心底一阵冷笑:隔岸观火的东西,坐观虎斗的玩意,好一副收买人心、笼络民意的丑恶嘴脸!刚才怎么不出面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平常怎么不出手扶我于风雨飘摇之时?放任我和小兵微隙恶化成忌恨,摩擦演变成冲突,一步步把我推到白刃肉搏的前沿和夹道,一点点把我变成制约萧云的棋子和炮灰,用心何其险恶并且歹毒!
我仍然维持着虚伪的微笑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倒想看看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老弟,我很早就想和你攀谈攀谈,可你总是魂不守舍、推却敷衍,颇有拒人千里的意味。是不是不愿与吾等凡夫俗子同流合污?”这家伙说话绵里藏针,轻轻巧巧就给我扣上一顶自视清高假正经的帽子,嘿嘿,我干笑两声非常诚恳地说:“老兄开玩笑吧,我又何尝不想与大家和谐共处,不过我只是心无机括、胸无大志之人,不能见容于尔等精英阵营罢了。看我孤家寡人游走边缘,实是受人排挤出于无奈!”李明朔连连摆手,诚挚地说道:“兄弟开玩笑啦。作为兄长,我想和你说几句心里话,如果不趁你的心意也千万不要介意。你的心事我知道几分,许小兵这小子说话的确不怎么地道,尖酸刻薄,也就是年轻没什么心机,你完全不必在意,心底无私天地宽嘛。他就是再向你挑衅,你宽容一点,一笑了之,就像今晚一样,大家心如明镜,看扁了的是他自己,绝不是你!做人就像照镜子,你怎么对它,它也怎么对你。你可不能像个刺猬一样乍起全身的刺敌视所有的人——尤其是关心你的朋友,把自己与世隔绝、遗世独立,自己深陷封闭孤立的境地。其实,大家都很喜欢你的,天宇和我还有亦芳她们时常谈到你,大家都很怕你——怕碰钉子、怕碰到你的犄角。”我唔了一声,侧脸看看他诚挚而又坦率的脸,一刹那我鼻子一酸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差点哭了出来:“真的这样?其实我并不是故意和大家过不去,只是第一次见面大家就对我误解,谁又问过我的苦衷?我自己的错我自会负责,人家的错我也可以谅解,我只是希望大家给我一个展示的平台。”我把其中原委合盘托出,老李连连点头。
那一晚,我俩一直谈到很晚,什么逸闻趣事、人情世故,什么家国天下、治平方略,包括我们小组个人的看法等等。其间他就唐天宇的事,要求我给予帮助和支持,我看出他仿佛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很为难的样子,我迟疑一下,才点了点头:“老兄,现在小组中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我答应你,我会支持他!”后来他一直很开心说了很多,我说的也很多也很畅快,直到深夜才往回走。“对了,还有件事需要请教老弟,山羊头上不长角是什么典故?”老李侧脸问我,一脸疑惑。我迟疑一下,趴在他耳边解释:“嘿嘿,不是什么典故,是一句骂人的俚语。羊头为什么不长角,原因暂时保密。老兄如果实在参详不出,下一次我一定实言相告!”老李听罢,打了个楞,又想了想,忽然仰天大笑,“哦,是这样呀,好好,我想想看实在不知再问你好了。哈哈,真有你的!”我也仰头大笑,刹那间,一切的不快和怨毒灰飞烟灭,步伐也走得格外轻松起来。
奇了怪哉,上课时候到了,今天教授们居然破天荒地迟到了一回!班里顿时议论纷纷像是炸了窝,全然没有成年人的风度,让我不禁想起小时候上课的光景,脸上渐露惬意的微笑。隐约中,听到他们说到什么考核、演练之类的话,我心里也隐隐约约觉察到有什么事件发生,可惜这两天我不在校对情况一无所知……直到九点,教授才推门进来——我讶异,继而惊异——不是一个而是全部甚至包括助理,这事果然不寻常!温教授一脸和蔼打趣道:“大家久等了,有没有谁暗暗骂娘?哈哈!但是,今天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时刻,我们有重大决定宣布!”随即让助理把资料分发给大家,大致意思即为全面、公正了解并锤炼各团体及个人,即日起全面进入实战阶段,优胜劣汰,选贤与能,研究决定实行新的培训方案,由各组自行商议拿出领导决策、组织机制和安排部署、实施计划以及行动指针、战略定位,每组提交两套方案,作为一切考核、测评最终结论和依据,计入小组团体和个人档案,期限一周完成方案。我暗暗叫苦,我一向独来独往,与我的小组成员多有芥蒂,怕是要大大吃亏了。大多数人也是面面相觑,鸦雀无声。冷眼看去,萧云、李明朔和唐天宇三人不动声色,我暗自猜测这三人怕是早就知道这事了,心中似乎明白了几分。整个下午我躲在寝室没有出门,仔细研究手中的资料,反复盘算未来的方案,我没有显赫的身世背景可以依持,也没有傲人的学术成绩可以凭借,人际关系处理得更是紧张,这次恐怕就是我唯一一次可以把握的机会了,兴许就是我的救命稻草,我必须慎之又慎,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认真应对。老教授既是铁血派领袖,我是不是应该揣摩心理,迎合强硬派的战略思想,投其所好,谋求契合?还是应该坦诚磊落地依照自己真实见解阐述自己的理念?心中胡思乱想着,始终不得要领,直到李明朔在楼下大声叫我,我探头一看,只见楼下老二马晓峰和老六王磊在向我招手,看看墙上石英钟已经五时多了,急忙下楼与大家会合。王磊神秘兮兮低声问我:“四哥,你猜老五把她生日PARTY安排到哪里了?”我笑笑回答:“这我怎么知道,咱又不是预知未来的巫师……难不成安排到西面边缘奈山脚下申先生的那家酒店?”“不错,就是鹂鸣坞!没想到你居然猜得到!怎么样?”正好萧云她们也从楼上下来,笑语盈盈接口证实了我的猜测。王磊、马晓峰和李明朔他们大眼瞪小眼,满腹狐疑地瞪着我(拜托别用这种眼光看我,其实我只知道这一家喝酒的去处)。
再次光临,似是而非,我低头跟着大家走进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一头扎进时常看到却又从未涉足的鹂鸣坞,直奔预约的凤鸣厅。从没有想到一墙之隔的鹂鸣坞竟是如此气势磅礴、富贵华丽,与无相阁相比大相径庭。宴席开始,我很快就融入群体之中,随波逐流、按部就班、人云亦云、亦步亦趋,地方工作多年说些场面应酬话不算是什么难事,祝寿词、祝酒词、祝福词侃侃而言、信手拈来、脱口而出,既不抢台又不流俗,自我感觉表现上佳。萧云自是今晚的主角,就像一个骄傲的公主,一袭长裙,不施粉黛,略带矜持的浅笑端坐席首,我突然感到一丝不安:喝酒的规矩向来是“先礼后兵”,怕是礼节走到了尽头!果不其然,许小兵同志显示出不安分的迹象,频频举杯邀饮,我暗暗思忖:这不过是个开始,马上就要把矛头指向“寡人”了!“四哥你好,兄弟敬你一杯!早就听说你酒量极佳,颇好此道,又极具文采,堪比饮中八仙,我是十分敬仰。今逢如此佳境、如此佳酿、如此佳肴,何不换上大杯,一醉方休,让我等领略一下饮之圣者的大家风范!”许小兵也不假谦让,自顾推杯换盏,大家伙齐声喝彩大声叫好,我迟疑一下,环顾四周打量兄弟姐妹的脸色——都是一副好奇和期待的神情,感觉不好推辞却又不肯轻易就范,笑谢曰:“哈哈,莫听老十站天桥、走江湖诳人言语,他说得轻巧,我喝得艰难,我酒量真的不行!”大家酒过三巡,正是兴奋时刻,怎么会错过好戏——看戏不怕看武戏,纷纷游说劝说,形成一边倒的局势,许小兵听了众人的怂恿,愈加上劲:“哈哈,四哥,莫再谦虚客套,莫要拂逆众愿。咱们第一天报到时候,你不就是因为喝高而缺席小组会议了么?来吧,小弟今日为博大家一笑,甘愿舍命陪君子!敬不敬哥哥,在我;给不给面子,在哥!”我听到这里,缓缓站起身来,盯着他的脸慢慢说道:“哦,这么说那天你是知道我喝高了,故意寻我开心的是不是?”我注意他的脸红了,我心里突然释怀,也不要他难堪:“兄弟既然有心,哥哥不能无义,我愿意陪兄弟喝一杯,权当加深感情,但我不能喝大口、喝猛酒,像你那般饮驴似的,有失饮者的优雅。酒要喝好不喝倒,喝酒不醉方为高。今日我且放胆畅饮,出丑显眼诸位莫笑!”一杯大小约在一两左右,我举杯遥遥相敬,比平时速度放慢一倍慢慢品味,等到我剩下最后一点时候,许小兵一饮而尽,将酒杯丢在桌上。我想了想只喝了一丁点,细细品味,笑吟吟赞叹:“小兵真是海量!后生可畏,后生可畏!”闲聊谈笑中,一连碰了三杯,加上前面相互之间的敬酒,我觉得差不多了,再喝怕要透出傻气了!我提议这酒就喝到这里可以了,似醉非醉微醺时、花未全开月未圆,至高境界。许小兵盯着我看了许久,见我一味退缩,愈加兴奋,说什么也不行,非要和我一比高下。我也是思绪万千沉虑良久,执意不肯再喝下去,连连推脱谢绝。许小兵不肯就此罢休,眉飞色舞挥动手臂竭力劝说,恰恰碰上服务员倒茶的手臂,泼了自己一身,忙不迭跳起来躲闪,慌乱中把桌上餐具拨翻弄脏了光鲜笔挺的衣着,大家看到他的窘样忍俊不禁。小兵皱皱眉头翻翻白眼,大声斥责着服务员;闯祸的服务员赶紧帮忙擦拭,嘴里连声道歉;大家都说了小伙子几句,反过来劝说许小兵云云,小兵却不依不饶、不肯罢休。我打打圆场:“算了算了,兄弟大人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许小兵打断我的话:“你说的轻巧,这事不是发生在你的身上。把你们经理叫来!”至于吗,但我也只好闭嘴,低头、抽烟、喝茶,隐隐约约感觉不妥。接着,进来一人低头向许小兵询问情况,小兵拍着桌子大声嚷嚷:“你算什么?快叫你们经理来!”我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平静地回答:“我就是这里的经理,有事跟我说好了!”我抬头一看,赫然是小雪那张俏丽、平和的脸庞。大家一起把目光投向小雪,颇感讶异。“我对刚才发生的意外感到十分抱歉,我代表我的员工向这位先生道歉,我保证不会再有类似事情发生。这位先生可以先换上我们准备的服装继续用餐,您的衣服我们马上洗熨,在宴席结束前送到您的面前,或是宴后送回到您的府上。如果对我们的处理,还有什么要求,尽可提出,我们一定尽力解决。”小雪说完莞尔一笑,看看大家还有什么异议。大家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纷纷出言相劝,我也随声附和:“好的好的,就这样办吧。来吧,老十,咱们喝酒……”许小兵的确喝得不少了,白眼上翻,阴阳怪气,极为傲慢无礼地打断我的话:“嘿嘿,怕是这套名牌西服你们赔不起吧!还有你,长……长歌,刚才叫你喝酒你是推三阻四,现在又来叫阵,是不是看人家服务员漂亮,怜香惜玉起来,胳膊肘儿往外撇,说话都倒向外人,见着女人走不动呀!”大家不好再说什么,一时间尴尬万分,我突然气血翻涌,明知自己已经喝了很多酒多说无益,却不愿再加忍耐,长身而起怒声呵斥:“许小兵,你的确不大长进。琐碎小事纠缠不清,实为不智;当着女人大爆粗口,则是无礼。醉酒滋事,竖子所为;借酒壮胆,懦夫之举!实乃山羊头上不长角却又跋扈轻狂的无知小儿!早知道你内心小小心事,故意向我找茬,无端向我寻衅,我一直不想和你做无谓争辩,怕伤了同事间的感情。今天我可以正言以告,我志不在此!你喜欢谁追求谁,与我毫不相干,你大可不必暗里吃苦、自顾喝醋!今日之事,是兄弟就干了这杯,了结你我之间的芥蒂;是仇敌也干了这杯,了断你我之间的情意。自此而后,你我形同陌路,大道朝天,各走半边!”说完举杯一饮而尽,坐下不再理他。小雪呵呵笑道:“这位先生大可放心,我们衣服虽不如您的名贵,但也不至于捉襟露肘、全无品味。”说完款款而去。过不多时,有服务员来引导小兵换衣服,小兵拒绝了。
萧云扫了我一眼,也说了他几句,矜持而又优雅。突然之间,我感觉到萧云和小雪很是相像,像是一对姐妹花。萧云多了一些霸气,与其说是霸气不如说是傲气;小雪多了一些和气,与其说是和气不如说是大气。许小兵看上去很不服气地坐下来,表情很是有些忿恨之意,冷眼瞟我好几次,我突然觉得好笑起来。大家又说又笑很快忘记了刚才的不快,许小兵再次邀我会饮,我自忖没有问题,淡然一笑爽快答应,——我知道他在和我赌气!大家饶有兴趣看我俩斗酒,我是顾左右而言他,谈笑风生;他是挟风云扛泰斗,鲸吞虎饮。这一下,大家都是骑虎难下,很难罢手,但我已经看出他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问题是我还能坚持多久!
果然再饮一杯之后,小兵举杯良久没有下咽。我冷笑一声,想法激将:“说到喝酒,风雅之事,我本上者。当初盛岁之时,酒必山西杏花村,肴必松江四鳃鲈,厅须长江黄鹤楼,歌须盛唐将进酒,主随先古黄老庄,宾敬两晋陶渊明,区区如你莽莽荒野一撮草芥、浩浩长空一粒尘埃、渺渺沧海一滴弱水而已,委实不足一哂,今日盛宴能者齐聚,你能参与已属万幸,如何轮到你指手划脚、评头论足?与你同席,咸觉有愧,颜面尽失。你勿思考,你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你毋多言,你若多言无非增笑料。速饮速饮,老夫已候你多时了!”小兵脸色惨淡,举杯欲饮又止,紧握双拳犹豫再三,终于艰难喝完这一杯。我冷眼打量大家都没有反应,长嘘一口气,脑袋活泛起来,胆量壮了许多,马上举杯向小兵示意再干一杯,继续我的“喝酒论”:“动手未必我不行,动脑必然你不行;喝醋或许我不行,喝酒必然你不行。行军千里运筹于帷幄之中,斩将杀敌决算于庙堂之上,尚不足为战之善者、兵之上者,更休说暴虎冯河匹夫之勇,不过是插标卖首自取灭亡罢了,想我虽非万金之躯也会善自怜惜,岂能与宵小之辈争于一时意气落个玉石俱焚世人耻笑的下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兄弟在火之旁,伊人在水一方,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没什么大不了的,本也无可厚非!但是兄弟如手足,女人是衣服,万不可‘冲冠一怒为红颜’,折手足而怜衣裳实不足取,尤其怒错了对象!哈哈,莫怪我说话颠三倒四,其实酒后吐真言,虽是说笑,可也有七分真实。我愿与弟共饮三杯,杯酒释前嫌,如何?”言罢,我自顾连饮三杯,胸中豪气直贯长虹。大家哄堂而笑,萧云笑靥悄然多了几分愠怒,小兵咧咧嘴无话可说勉强啜饮、强自支撑。李明朔等人揶揄并劝勉横飞,李亦芳姐妹嘲弄共关切齐下,许小兵摇摇晃晃想要解释什么,却支支吾吾言语不详,抬了几下眼皮,终于难以支撑,软瘫在座椅上昏昏睡去。(兄弟,哥知道喝高了有多难受,这不过是个开始。)
我打眼看了一圈,大家都不再喝酒却是意兴盎然,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自觉酒量也难以为续,心中自打算盘准备开溜——这在于我确实很是罕见也很难开口——我很少中途退场的。我再次违背“沉默是金”的古训,这次却是难得的自谦自抑、少找的郑重庄严:“诸位姐妹弟兄,今天萧云生日,我们大家难得相聚,祝她快乐康健,祝大家心想事成!不过我的确喝得太多,小兵也难坚持战斗,这样吧,我和他一块儿回去,你们再玩一会儿。再说,此时大家人在宴席心系前程,都在惦记方案的事,你们何不一块儿商量商量,拿个初步意见,改天大家坐在一起祥加完善,第一步坚决一炮打响,率先突出重围!”我是执意开拔,确不想再多留一刻;大家貌似挽留,却也乐得免于照料醉者,这样半推半就,我搀着平日里不可一世此时却浑浑噩噩的小老弟一步三晃缓缓离去。
只是我没有想到,我最后一句无心话,悄然点着了一场火并的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