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府之难·不舍

——“耶律皓南，你果然深爱这个婆娘啊。”

上崖前一刻，排风体力不支。说时迟，那时快，皓南用尽全力把排风抛向崖上，排风乘势抓住藤条。而皓南自己，却失去支持，悬在空中，完全由排风拉住。在这一个瞬间，他们四目相视，皓南目光中带着的是对排风无限的信任，尽管他知道身为杨家人的排风心里清楚，此时只要自己一放手，那么整个杨家，乃至整个大宋，便会从此恢复安宁，但皓南仍然毅然地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了排风，哪怕面对粉身碎骨。而排风的目光中，带着的是感动，是责任，是一定要把皓南救起的决心。因为，下面的，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而是那个在童年受尽凄苦的皓南，那个不惜掉下崖也要救自己的皓南，那个会放飞小鸟的皓南，那个她想托付终身的皓南，那个她已深爱的皓南。她绝不会放手。

可是，就在上崖后一刻，出现在排风面前的，却变成了另一个皓南，那个满脸冷漠，一身孤傲，为了一个卢善恒打伤自己的辽国国师。

   皓南：杨排风，你太天真了。这么容易就上当了。我只想要你乖乖地帮我离开石城，所以我才会……想不到你会相信我。

   排风：耶律皓南，你这个卑鄙小人，我信错你了！

皓南：你要骂，你就骂吧。反正我会对你用迷心大法，到时候你不但不会骂我，还会对我言听计从。

排风：你别再做梦了。杨排风宁愿死，也不让你得逞！

皓南：你也别再做梦了，我也没这么容易让你死。

到底是不舍，还是利用？也许连皓南自己也不知道了。如果是不舍，为什么要如此狠心的下手呢？如果是利用，为什么在排风倒地的时候，皓南眼中那样充满关切？如果是不舍，为什么要对排风说那样令人心碎的话？如果是利用，为什么面对排风的怨恨，皓南眼中又掠过一丝不安？皓南自己肯定也不知道了。

要利用排风去杨家做内应，这就是理由。这就是皓南一路上带着受伤的排风，为她送水端饭，给为她运功疗伤，甚至为她杀卢善恒，放弃复国宝藏的理由。明明是无微不至的关心，他偏要用尽讥讽嘲笑来掩饰，每一次排风接收他，他都会暗自松一口气，每一次排风拒绝他，他都会故作镇定，即便装得在天衣无缝，从他的脸上，仍然可以看到一丝丝担忧如流星般瞬间划过。其实只有他自己，还在天真地认为没有人看穿他的小把戏。

 直到危机真正来临。

卢善恒得知皓南会在找到护国黄金后，为排风而杀自己时，顿起反心，竟用排风的性命相要挟。从未向人示弱的皓南，嘴上说着“与我何干”，心里，却早已方寸大乱。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漠不关心，可是心中细软的情愫还是绵绵汩汩的扩散开了。千般不舍，万般不忍中还是喊出了那句住手。于是所有的樊篱都在刹那间击破，原来你还是那个温柔的男子。（4）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以前那个横扫千军的耶律皓南死也不会做的，是那个凌驾于天门阵之上的耶律皓南死也不愿意相信的。为了一个杨家的烧火丫头，他竟然舍弃了自己的万两复国宝藏！就在排风倒在他怀里的刹那，一句情深意重，充满情爱的“排风！”脱口而出……这是还那个十恶不赦，冷血无情的耶律皓南吗？这还是那个眼中只有被利用的人和死人，不相信任何人的耶律皓南吗？

   排风：你自己也受了伤，还用内功替我疗伤？

皓南：我没事。

排风：谢谢你救了我。

皓南：不用谢我。他死有应得。

排风：可是你说过，没找到宝藏之前，他不能死啊？

皓南：没有他，我一样有办法找到宝藏。

排风：难道你救我，是为了我能帮你在杨家做内应吗？

皓南：是的。

排风：那好，你马上施迷心大法吧。动手啊？为什么不肯对我说真话？

   皓南：你累了，好好歇着吧。

面对排风一步步的质问，皓南自己也无以为答。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为达目的，绝情绝意，不择手段。因为他的心中，已有不舍。因为不舍，他一路带着排风；因为不舍，他一路照顾排风；因为不舍，他与复国宝藏失之交臂。所以，他内心悲愤交加，矛盾重重，一气之下血扫卢府。即便这样，因为不舍，在排风执意放走最后一个家丁时，盛怒下的皓南，也只是沉默，任由排风排布。仿佛当年那个天下无敌的耶律皓南，被人点了死穴一般，而这个死穴，就是杨排风，那个他心中有千般不舍，却仍要对她故作无情的女子，那个他心中有万般爱恋，却仍要对她假装无意的女子。

雨夜·表白

——“也许你觉得我很傻，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发现喜欢上了你。所以我走了也要再回来，因为我不能扔下你不管！”

这是一场下了一个世纪的雨。

   排风：你怎么样？你不会怪我放走那个家丁吧？

   皓南：我早跟你说过，除了我自己之外，谁我都不会相信。

   排风：我知道一时很难令你改变，可并不是每一个都像你所想象的。

皓南：我见到的人，都是这样的。

排风：难道我也是这样吗？

皓南：你以为这样对我，就能补偿你的错失？

排风：放走那个家丁，可能你认为是我的错。可是我觉得能够放过人命，是值得的。做人并不是你所说的那样，生存只是为了自己。就像在我眼中，你也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皓南：你真是天真。世事不是你看的那么简单。

排风：为什么你一定要掩饰自己善良的一面呢？你还记得，在地下石城，你放走小鸟的时候，你笑得很真。所以我觉得，你的本性并不坏。

皓南：你在说什么呢？语无伦次。

排风：也许你觉得我很傻，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发现喜欢上了你。所以我走了也要再回来，因为我不能扔下你不管！

这一刻，刚才还在硬撑着冷漠的皓南，再也无法掩饰自己满心的情与爱。终于转过头来，满腔柔情地注视着排风，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抚摸排风的面颊……就在两人沉醉在初次的亲近之时，皓南却突然把排风推开，嘴里痴痴地念着，“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这么做”，一头冲进洞外的滂沱大雨之中……

    皓南：你快走，别再缠着我！

    排风：我不走！

    皓南：排风，你别这么傻啦，我们不会有结果的！我和你说生存在不同世界的人，根本不可能的！

    排风：只要你肯放下心中的仇恨，不再挑起杀戮，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皓南：那些是我的家仇国仇，不是说放就能放下，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放下。

    排风：你跟我回天波府啊，太君他们可以帮你啊。

     皓南：那你能不能跟我回辽国，跟我一气重建北汉呢？算了吧，不要自己骗自己了。

    排风：我跟你回去！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不管你到哪儿，我都跟着你。

    皓南：你根本不明白，要复国就会有牺牲。如果你肯跟着我，将来成为一国之君，你就是我的皇后。

    排风：如果融华富国，是要用人命来换，我不稀罕。但真的我喜欢你。我希望你能做我心目中的皓南。

    皓南：要是我做不到呢？

    排风：我会等你，知道你做到为止。

    皓南：江山易该，本性难移。你不怕我利用你？

    排风：我不怕。我相信我可以改变你。

    皓南：排风！

    排风：你不用再说了。如果真有一天，你这么对我的话，我死也不会后悔。

    排风：你身子还没复原。你回去吧。

    皓南：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能不能啊？

雨中的皓南，虽满脸雨水，但双眼却分外明亮，男子的刚毅中透着似水柔情，任凭雨滴冲刷，也浓得化不开。他看着排风，如此娇弱，楚楚可怜，含泪的双瞳中，一股近乎乞求的哀愁滚滚欲出。雨水，泪水，逐渐浸润皓南心中每一块地方，淋尽那最后一丝坚持。终于，皓南皓南点了点头……

一切都静了下来，只有那漫天的滂沱大雨，仍在淅沥。

一切都虚化成烟了，只有怀中的彼此，此刻最是真实。

那个暴雨萧瑟的晚上，纤尘不染的他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用一个男子所能拥有的柔情拥护着怀中娇弱的身躯。那就这样抱着她吧，不奢望也不索取，只是要给她一个晚上的温暖与柔情，给她一个弥漫着年轻男子气息的梦境就足够了……（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