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栅栏外的月季

           ——送给高考应试的莘莘学子

六月的微风携着花香轻拂过校门，我伫立于学校铁栅栏围墙之外。这是一所新建一两的学校。铁栅栏上的黑漆依旧锃亮，栅栏顶端电网、摄像装置完好无损——这是对学生们悉心的关怀与保护。然而，未来的学校，定然不会是今日的样貌——题外话。

纵然是“固若金汤”，可各色的月季花还是铆足了劲地心向墙外——有从栅栏缝隙里探出半张脸，粉瓣沾着晨露，像是向外悄悄传递着校园里的讯息；有的已然挣脱了钢铁的束缚，枝杈探向天空，伸向大地，花朵开得热烈又倔强，像是替校园里的少年张望与呐喊。

正在取景，我举着相机的手颓然放下了。

六十年前，我读高一。那是所没有围墙的学校。正门东侧，盛开着几株月季。从二楼走廊北窗望下去，像极了此刻被晨露润湿却愈发鲜艳的红月季。

月季该是有记性的。它们见证过多少届考生的脚印？或许那年夏日，有个扎辫子的女生坐在这儿背过《滕王阁序》；或许那年春天，有个剪平头的男生擎着俄语课本，靠着月季边上的那棵大树在读“Здравствуйте”……

母校月季的花托里，藏着的不只是夏日的阳光，还有六十年来路过这里的少男少女的神影。那些揉皱又细心展平的试卷，那些被晚自习悄悄碰落的月光，已被悠悠岁月镌刻成花瓣上的细腻纹理，和花蕊间流淌的甜蜜汁液。

一年读书，两年闹腾。当我们离开学校时，生命力极强，花期极长的月季花，却在初秋的骄阳下凋敝了。我和我们中的大多数一样，此生未受过正规的高等教育，终生为憾。母校的月季，你还好吗？

我在栅栏边伫立良久，凝视着着被铁条勒得扭曲也要向光生长的月季。它们在缝隙里伸展，在风雨中蓄力，直到某一天，硬是把铁栅栏变成了托举花朵的臂膀。

此刻，我的镜头里，月季花与教学楼隔着栅栏遥遥相望。从教室半开着的窗户，能看见穿蓝白校服的身影在伏案疾书，似乎能听见笔尖划过答题卡的轻响。栅栏外的月季开得正好，红的像火，粉的像霞，最妙是那些半隐半现的，半张脸藏在栅栏后，半张脸昂扬向着天空——多像你们啊，既带着对未知的忐忑，又怀着破茧的决心。

亲爱的孩子们，明天你们就要走进考场了。不要惧怕那扇门后的挑战，你们写过的卷子，背过的课文，熬过的夜晚，早已织成了腾飞的翅膀。正如这些月季，它们所有的等待与坚持，只为这一刻的辉煌——将根须深扎的力量，花瓣沐浴的阳光，乃至整个春天默默蓄积的势能，全部倾泻于绽放时那最为绚烂的姿态。

愿你们在合上笔帽的那一刻，感受到夏风轻拂栅栏的柔情；愿你们的名字，赫然镌刻在梦寐以求的录取通知书上；更愿在未来的岁月里，回望此刻，你们能含笑轻叹：当年的我们，何其英勇无畏。

六月的风里，月季花正替你们写着给未来的信。而我，正把这铁栅外的热烈，送给正在奔赴考场的你们，包括我亲亲爱爱的外孙女。

要相信啊，亲爱的孩子们，所有拼命向光的你们，终会在某个清晨，活成自己最想看见的模样。

祝各位少年：笔锋所至，皆是坦途；心之所向，皆成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