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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门日报》
采访:李展鹏
摄影:黄文辉
林奕华,一个“惹火”的名字。
从八十年代成立风格偏锋的“进念.十二面体”剧团,到十年前《男装帝女花》惊动政府的“去势男人”海报,到他作品中的粗口与性爱,还有他近年来与粒粒明星的合作,都带来不少“惹火”话题。二十年来,这一团火不曾熄灭,反而越烧越旺;在香港影视文化江河日下之时,林奕华却走出香港,进军台湾、大陆、新加坡。这一团火,近年来也终于烧到澳门了。
记(记者):你的前作《包法利夫人们》以女性为题,这次的《水浒传》则反思男性的社会角色,这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
林(林奕华):这其实只是巧合。在这个时代,两性关系及社会角色比以前变化得更快更大,这给彼此带来一些压力。作为戏剧题材,这是顺理成章的。早前香港有齣剧叫《29+1》,探讨的就是踏入三十岁的女性面临的问题。这是一种社会风气,大家越来越关注两性的possibilities。关于性别,我想搬上舞台的还有巴金的《寒夜》,那是一个很strong的女人跟一个相对脆弱的男人的婚姻故事,非常有趣。
《水浒传》中的“逼上梁山”其实是一个比喻,比喻了戏中角色面临的困境。现实生活中,我们面对困境时不一定去解决它,而这种困境就成了创作人的一个起点,利用作品把这种困境呈现出来,提醒观众这些问题是存在的。《水浒传》呈现了男人有时很惨的一面,而这一面是甚少在电视电影中被谈论的。这说明了男人也有很多解决不了的、不懂得思考的问题。由于现实中的男人并不是无坚不摧,所以电视电影才提供一种fantasy,塑造硬朗的英雄形象。至于K歌,由于它的市场对象不一样,因此它呈现的反而是自哀自怜的弱男。这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幽默感是我的一种修养」
记:你在八十年代“进念”时期的作品被认为是前卫的、小众的,到了今天,你的戏票房理想,被认为是丰富的、有娱乐性的。你对这种转变有什么看法?
林:如果你要跟观众跟你一起思考,就必须易位而处。作为创作人,我觉得我跟观众不是对立的,不是我讲我的,你看你的。我会尝试坐在观众席,找一个容易让观众进入的方式。这个易位而处的问题,我以前想得比较少,现在则想得比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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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我好奇的是,这是你个人对戏剧的看法改变了,是戏剧在社会中的角色改变了,还是整个社会改变了?
林:我1995年从英国回来排演《男装帝女花》,已经有这种倾向。其实我一直很喜欢Pina
记:说到你的作品跟观众比较接近的问题,那么,明星在你的作品中的位置是什么?他们是目标还是手段?中外的导演,有些是非明星不用的,有的则永远不用明星。
林:这要看各人对剧场的定义不同。我会看不同题材、不同场地、不同的观众群去决定用不用明星。我有时是先想到跟哪个明星合作,才发展一齣戏。我会先观察一个明星的特质,然后才决定让他演什么。有一次跟杜琪峰吃饭,他问:“系咁既咩?乜唔系你叫佢黎做乜佢就做乜?”我跟他说,我的方式不是这样,我会看演员擅长什么。而且,跟我合作的明星,包括吴彦祖、梁咏琪、陈绮贞、刘若英、张孝全,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有一些另类的元素。他们其实都是文人,有一种书写气质。他们不只关心那齣戏,也关心那齣戏在那个时候演出的意义。所以,他们不只是来帮我卖飞,而是跟我有共同理念,到了最后,我都跟他们变成朋友。
「真正的进步不是为了某一种主义」
记:这两年,香港的歌影视文化在外面的影响力越来越小,但你的戏却成功地走出香港。这是无心插柳还是你的计画?
林:我的人生计画其实很少。当年去英国一去就去了六年,后来回香港排戏,就没有再回英国,之后再创作不同类型的戏,这一切都是无心的。前几年,我刚好找了些台湾演员演《包法利夫人们》,而台湾的两厅院也在看了我的《快乐王子》及《半生缘》之后,commission我排《水浒传》。我也不清楚以后会怎样,不过,重要的是保持一种触觉。就像我们2002年演《张爱玲,请留言》时,当时张爱玲还是过时的东西,但后来就有了张爱玲热。这其中有幸运的成份,但那亦是一种嗅觉,知道现在的人是活在怎样的一种状况,比别人先走一步。这可以说是前卫,但“前卫”其实是借用于很久之前达达主义的一个概念去描绘小剧场风格。我反而觉得,当时的那种进步,已不足以应付现在的时代。真正的进步不是为了某一种主义某一种形式,而是要看到现在的人的人生目标欠了些什么。所以,再多的明星,其实都比不上一齣有智慧的剧。智慧是一种洞悉力,那是无敌的。有了智慧,就像一个地方有了灯塔。这是我在戏剧方面的努力方向。
记:谈到触觉,如你所说,《大娱乐家》是用娱乐的方式去反思娱乐,而你的很多作品则似乎是用流行文化的方式去反思流行文化。
林:今天的流行文化是透过媒体而存在的,这跟以前非常不同。我说的媒体不只是电影电视,而是人们用什么方式去感觉自己的存在。现在的人很依赖媒体给他们存在感,他们的口头禅由媒体带起,他们穿的、追求的是媒体告诉他们的。大家都希望自己“潮”,希望自己属于那个被羡慕的社群。现在的Pop已经不是一种选择,而是必要的沟通语言。Pop是政治性的,而我的戏则常常是一种语言政治,我在用某种形式时,也同时在反思为什么这种形式会受欢迎。好像我的《水浒传》就反思为何我们的文化好像只懂拍黑帮片,而这些电影就像是男女关系的精华录。黑帮片不只是一种形式,而是对现实世界的一种评论。
记:你用流行文化的方式呈现你的作品,而且常常有娱乐搞笑的效果,但有时那些“gag位”会不会掩盖了一些思考?
林:我们要先看看这是怎样的一个社会。如果你用很严肃、很深沉的手法,是否就代表观众一定会思考?另外,如果整个社会都用广东话,而你则用厦门话跟他们讲话,这又会不会令他们alienated?喜剧的层面是很广泛的,有时,当观众懂得笑,就代表他们的脑筋已经在动,已经在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