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风朗月

平日杂事繁多，少有闲遐看书观碟，昨游览网页，读有关《庄子》理论，心有感慨。犹记前年曾观越剧《蝴蝶梦》，该剧系“庄子试妻”之典故改编而成，其故事情节精彩、唱词优美，觉百看不厌，乃下载重观之。

庄子何许人也？庄子姓庄，名周，字子休，宋国人。乃著名的思想家、哲学家、文学家，道家学派的代表人物是也。

越剧《蝴蝶梦》观之之人恐少矣，然，“庄子试妻”“鼓盆而歌”典故想必知者亦不鲜见。庄子曾师从大圣人老子，剧中庄子分身隐形，不知何故？话说庄子曾梦为蝴蝶，翩翩然于园林花草之间，其意甚适。醒时尚觉两臂如翅似飞，心甚异之。

老子知晓其来历，经师一语点破得知：庄子原是一白蝶，其翅大如车轮。白蝶夺日月之秀，采百花之精，得了灵气，长生不死。白蝶后游于王母娘娘瑶池，偷采蟠桃花蜜，被王母娘娘位下守花的青鸾啄死。白蝶其神不散，投胎于世，庄子乃白蝶化身是也，故剧中能助寡煽坟，亦能诈死还魂，化身楚王孙试探其妻田秀。

剧情简介：田秀才貌双全，最嗜读庄子文章，对庄子倾慕已久。某日，田父摆宴请庄子讲学，田秀以其侄之身男装赴会，两人商谈甚欢，博得庄子好感，庄子年岁比田秀欲长一轮，遂成忘年之交。三日相聚，二人情投意合，田秀毅然情许庄子。

楚王孙乃田父世交之子，慕田秀才华美貌，“憾田秀花月神容人间无，又惊松柏襟怀实堪慕，总以为秀外慧中难两全，未料想完美如许藏深坞。”怀诚意亲到南华提亲，无奈乎，世上姻缘天定，楚王孙比庄子晚到三日，错失佳缘。虽楚王孙倜傥风流，田父亦是心中欢喜，然田秀心意已决，非庄子不嫁。田父颇感遗憾，楚王孙亦黯然留书：“早来三日，这良缘或可有望………”正是无底相思此生命中注，无边遗恨今世心中留。

庄子如愿娶得美人归，因云游学道，新婚三朝把家离。其妻田秀怜先生抛家舍妻迷道学，为助夫学道，成全先生做学问，依一盏青灯，守十年寂寞，十年方等得庄子游学归来。

只道是：“与庄子奇人奇书结奇缘，有幸成绝俗绝伦好夫妻。他神游云海为悟道，我留守寂寞情相依，虽挥不去缕缕缠绵酷相思，也总不能凄凄惨惨常戚戚，居南华清幽地，伴青风明月正好读书悟玄机，让淙淙溪水怡我性，任山风絮语解我迷，人融山水心自平，再长等待我愿意。绣蝶寒衣虽难寄，蝶儿双飞总有期。”岂知等来的却是庄子荒唐试妻。

话说庄子游学归家途中，至一山下，见一新冢，封土未干。一年少白衣美妇，坐于冢之傍，手执纨扇向冢连扇不已。庄子觉这别出心裁之举实乃荒唐。故问之：“娘子举扇为何？”那美妇并不起身，只道：“村女被唤作小美人，冢中乃妾之拙夫是也。妾虽美貌如花，却从不曾招风惹蝶自看轻。成亲恩爱一年整，不料丈夫一命归阴。临终遗言仅一句，冢干方能再嫁人。哎呀，三月来，青冢未见干半分，说媒踏破门，流言乱纷纷。妾思新筑之土，如何得就干？没奈何，敢作敢为我自决断，干脆天天来扇坟。有道是花开能有几日鲜，华年易逝不容等。我也恐坐守黄土容颜老，更怕流言葬缘分。常言道：青春无价须自珍，我就想堂堂正正，堂堂正正再嫁人，故妾天天来扇坟。”

庄子含笑不语，心中念道：这小娘子好生了得，如此性急，道什么生前恩爱，亏她还说得出口，若不相爱，又该怎的？不过此女率真单纯，就凭她信我老庄掏心窝，我也要借用道法去帮衬。

乃上前说道：“娘子一介女子，待扇干冢土当得何时？不才愿代娘子一臂之劳。”那小娘子方才起身，双手将纨扇递与庄子。庄子行半仙之功，举手照冢顶连扇数扇，冢土既干。少妇大喜，谢道：“有劳官人了。”谢过庄子，翩然而去。

庄子归得家来，正遇楚王孙请相（拜请庄子为宰相）被田秀所拒。楚王孙匆匆离去，庄子心下生疑，自是不悦。然，田秀知晓庄子归来，好生欢喜，盛装迎之。

庄子观田秀：“鲜艳艳一身美嫁衣，红扑扑两眼醉且迷。说是迎我夫子归，未卜先知太离奇，风流倜傥楚王孙，匆匆离去又何意？她十年等得住，世间难测女人心。爱河最怕斜风起，蓦地一股酸酸味，翻起心头重重疑。”“为什么十年不见，桃李更艳？眼前人神采风韵更胜当年？三分腼腆醉明眸，两朵红云浮笑靥。莫非老天心也偏，不向美人年痕添？”

庄子联想寡妇扇坟急欲嫁人，心下感慨，只道是：夫妻生前个个说恩深，死后人人欲扇坟。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庄子据此推理：“女人终究女人，愈是美人愈难信任，哲人此论一言九鼎，谓予不信，我妻身上戏作验证。”

庄子认定夫人田秀亦难免俗，于是荒唐试妻，并谓之“此事不关风月，只为推理”。为己荒谬之行解脱。

庄子为试妻二度诈死，以自己半人半仙之功化作潇洒风流的楚王孙来引诱田秀。庄子以楚王孙身份表白自己的爱意：“从今后，檐前雨滴一起数，长夜寒衾双双温。山长水阔同遨游。齐物逍遥共唱吟，我弱水三千只舀一瓢饮。”

试妻之中，庄子对田秀既疑又爱，既爱又疑，身不由己，时露破绽。庄子:“春风暖意漾心头，看着她楚楚秀秀眼波柔，神仙也不能不风流。雨撩云拨先湿己，我水淋淋顿觉魂难守。顺乎自然是大道，男欢女爱本天性。为什么鱼饵分明是我放，我也会连着钩儿把线吞下？到如今进难进，退难退，最后一步险棋还下不下？大圣人岂能认输来作罢，且将游戏做到底。女人毕竟是女人，我试妻未到真火候，她不露真情我不现原形 。”好一个雨撩云拨先湿己啊。

当田秀知晓其乃夫君时，将计就计，巧将试妻变试夫。田秀：“假王孙若是真庄周，我更爱先生添温柔。到如今要他自己把谜解，再笑嘲老学究不该耍风流，要让他不丢面子把台下。”

庄子与田秀鼓盆而歌：“鼓盆相欢兮，醉里同舞。两情相悦兮，洞房之初。枕上私语兮，你知我知。夫妻联对兮，新娘试夫。 田秀：我上联是：南华山情结相思果。庄子：我下联是：紫竹林缘圆恩爱巢。”

此乃庄子与田秀洞房私语，若是楚王孙，如何得知？庄子情深意浓之际，不甚失言，情急中双手捂胸，只叫心疼难忍。田秀急问何故？庄子云：“必得生人脑髓热酒吞之，其痛立止。平日此病举发，拨一名死囚来，取其脑髓，其命可保矣！”田秀悲庄子之行，悲愤难当，欲举斧自取其脑，庄子阻之。谓有一半死不活之人（即诈死的庄子之灵），庄子让田秀劈棺取脑，田秀寒心至极，决计离开南华，效蝴蝶自由飞翔。

田秀：“萍聚萍散已看透，自尊自重当坚守。情长情短平常事，何去何从随缘酬。该分手时当分手，留难住处莫强留。隐痛各有春秋疗，从今后，远书归梦两悠悠。我会常记先生好，我会常想南山幽，会思念紫竹萧萧月如钩，溪光摇荡屋如舟。会思念，那一宵虽短胜一生。青山在，绿水流。让你我只记缘来不记仇。”只记缘来不记仇，只记爱来不记恨，情侣相分，几人如此？

庄子：“庄周啊，你自诩修得清净道，却不清不净惹尘埃。自以为超凡脱俗人上人，博古通今道中魁。谁知试妻试自身，试出了皮囊还未脱凡夫俗胎。可笑我枯叶障目遮天地，不见青山与绿水。可笑我坐沐春风抱寒冰。还千般疑万般猜，放不下来丢不开。可笑我对扇坟女能生恻隐心，对妻苦衷却全不理会。更可笑牋人情性把理推，亲手将顺乎自然天道，人性自宣名言条条抛到九霄外。羞羞羞！愧愧愧！痛痛痛！悔悔悔！游戏真情把妻伤害，桩桩件件是我为，今方知知己更比知人难。此人生难题谁能轻易解得开？庄周我得道悟道根犹浅，学道还须从头来。”

全剧首尾相呼应，亦梦亦幻、美仑美奂的画面中，蝴蝶翻飞，田秀和庄子载歌载舞，唯美的吟唱响起：“我所思兮，远在天涯，欲往相从兮，似隔万重烟霞；我所盼兮，游仙归家，欲往相依兮………碎了梦中图画。”

正是：庄子试妻兮，田秀试夫。田秀别君兮，庄子追悔。萍聚萍散兮，缘分已尽。大限既终兮，爱侣分离。人生无常兮，生死情移。庄子彻悟兮，重新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