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中国古人感伤喟叹的日子,怎一个肃杀了得。秋瑾女士殉难时,就悲叹“秋风秋雨秋煞人”。黄巢“满城皆带黄金甲”时,据说也是甲胄之上别一朵菊花,不多久便被逐出帝京,喋血荒山之中。
来上海之后,却从未感觉有秋意。究其缘故,一是人气太盛,万丈红尘一起,季节竟成了变换霓裳的理由,红男绿女忙着在世尽欢,没人在意这自古如是的秋意了。
每当这样的时候,便想起故乡的学校。那时初二初三年级,尚是初知世事,晚自习前,温暖的阳光从窗口泻入教室,20多人的子弟校小班级中人来无几,柔声曼语之外,便是静悄悄的校园——如此世外清静之所,现在仍觉不可多得。于是走下阴暗的楼道,步行到宽敞的操场上,四周寂静无声,只见无数黄叶为雨水所浸,如死亡的黄碟紧贴在水泥地面上。阳光逐渐黯淡,小山坡上的学校四周,是远远相望的居民楼星星点点的灯火,突然之间心中有了超出年纪的沧桑,看着沱江对岸那起伏的黝黑群山,对时间和空间的阻隔产生的深深的恐惧。秋风轻轻地起了,侵入薄薄地衣衫,竟不知今夕何夕,遥想起“十年之后我在何方”的人生、理想问题……
十年之后,秋天又至,我已经在三千里外的东海之边、沱江一水相连的长江入海口。工作和生活对我来说是应当知足的了,似乎人生也逐渐步入一个稳定的轨道,不过与季节,与自然的阻隔,却往往让我不知所措。我其实并不喜欢被油渍浸透的街边酒场应酬,也有些不适应这座城市某些琐碎营苟的生活方式,但生活既是如此,我们也只有去生活。再过一个十年,也许我也开始要接受且必须接受自己和后代永远迁徙到这个陌生的没有秋天的城市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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