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会散了,雨径直朝我走来,我知道她有话要说。她一脸抱怨:“夏,这么大的事儿,你一点儿不告诉我?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苦笑:“雨呀,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儿,还要敲锣打鼓的昭告天下?”
“可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是啊,所以你快来安慰安慰我吧,通报批评、全院大会公开检查,你说我这创伤什么时候才能平复?”虽是玩笑,我却也是真的想流泪。
可能,以往做得太好了,所以这一跤才跌得更惨。而且我心知肚明的是:院里已经对我网开一面了,相信护士长为我费了不少口舌。当时不告诉雨也是怕知道的人太多会令护士长难做。
我掩饰得不够好吗?雨看我的眼神怎么带上了忧戚:“你没事儿吧?要不你先回去休息,这个班儿我替你…….”
我失笑:“你疯了,干完夜班干白班?放心吧,我没事儿!”心情恢复了些,有朋友的感觉真好!“林护士,劳您驾,头前带路,例行查房!”
“是,严护士,请随我来……”
交待到最后一间病房,雨回头看我,有些小心翼翼:“这屋只有一个……”我在心里翻白眼,心说废话,我把他送进来的、当天晚上是我护理的,我还不知道?
雨站在床头,口气不自在到了极点,恨不能把所有的话一口气倒出来不说,还刻意不看我:“315床,阑尾切除术后60小时流食注意刀口别粘连……”真是的,坏事是我做的,她心虚什么?
那个叫袁朗的士兵半倚在床头,从我们进来目光就在我们俩脸上逡巡,雨的怪异更是让他饶有兴致的开始打量我。
我咬着牙保持镇静,硬着头皮问:“315床,今天感觉怎么样?”
那个人脸上露出的恍然的笑容让我后背发凉。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没错,他出人意料地大叫一声:“喊什么呀,老虎团的人还怕疼?报告严护士,今天感觉不错!”前半句是学我的口气,坦白说,还不是一般的象,听雨在一边放肆地大笑就知道了,后半句,毕恭毕敬得让人一下就能听出是在打趣。
我把全身的劲儿都用在攥手里的笔杆上,这才克制住了把病例夹扔他脸上的冲动。我平静地看着他:“你没给老虎团丢人!好好休息,有事儿请按呼叫铃!”
我转身出了病房,雨忙不迭的跟上来:“夏,你生气了?”
我站住了,似笑非笑地瞅着她:“你说呢?”
雨又一次大笑:“他学得还真像……”
我气结,索性不理她,扭头回护士站。雨在身后小跑:“夏,你干吗?你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
我猛然停步回身,猝不及防的雨差点儿撞我身上:“雨,你杀了人,心里很难过,这个人却变成鬼魂对着你嘻皮笑脸,你什么感受?”
雨结舌:“你太敏感了吧,夏?”
我无语,再跟这没心没肺的丫头纠缠下去,我担心自己能当场吐血——我敢打赌她已经忘了我今天早晨的难堪和……耻辱,亏她当时还想到要劝慰我。
对那个叫袁朗的兵,我本来心存愧疚,那种愧疚压得我不敢去考虑自己的心情,如果他沉默,这种愧疚会使我对他格外关照,但是病房里他简单的一笑一句话,成功地打消了我的不安,让我恼羞成怒,只剩下一个感觉:他让我难堪!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提醒我的过失!
这一刻,我讨厌袁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