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真的有天命吗
(2012-02-13 11:4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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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文化杂谈《宋书》沈庆之天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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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沈庆之)》中,有个叫沈庆之的人,此人虽然出身贫贱,最后却位居三公,在南朝这个注重出身、门第的社会当中,是个不多见的特例。他虽然活到八十岁,却没能善终,此人一辈子学习汉代的张良,崇尚和遵循道家的思想,事事小心,处处谦让,然而最终还是被皇帝下令毒杀,事实上他是被自己的侄子用被子活活闷死的,死的很惨,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据《南史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沈庆之)》:“沈庆之字弘先,吴兴武康人。”吴兴武康就是今天的浙江德清。沈庆之“少有志力”,出道却很晚,除少年时期参加过乡里抗击叛民孙恩的叛乱外,一直在家种地,从十几岁到四十岁沈庆之一直默默无闻。据《南史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沈庆之)》:
“晋末孙恩作乱,使其众寇武康,庆之未冠,随乡族击之,屡捷,由是以勇闻。”又 “荒扰之后,乡邑流散,庆之躬耕垄亩,勤苦自立,年四十未知名。”
就是说,沈庆之随族人参加抗击孙恩作乱,颇有勇名。大乱之后,乡野凋敞,别人都跑了,只有他在那里老实种田,这一种就是二十多年,四十岁还不为人所知。
后来沈庆之由其兄沈敞之引荐,加入行伍,开始了他的军旅生涯。据《南史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沈庆之)》:
“永初二年(公元421年),庆之除殿中员外将军,又随伯符隶到颜之北侵。伯符病归,仍隶檀道济。道济白文帝(刘义隆)称庆之忠谨晓兵,上使领队防东掖门,稍得引接,出入禁省。”
就是说,在刘宋武帝刘裕时期,沈庆之任殿中员外将军,曾随军北伐,到了文帝刘义隆时期,沈庆之由大将檀道济举荐入宫,成为保卫皇宫的卫官。
沈庆之没读过书,不识字,但是能打仗,是个军事天才。刘宋文帝元嘉十九年,即公元443年,沈庆之先后随武陵王刘骏(即后来的孝武帝)、广陵王刘诞率军讨伐诸蛮,屡有奇功,逐渐得到刘宋文帝刘义隆的重视。
沈庆之命运的重大转变出现在刘宋文帝刘义隆末年。元嘉三十年,即公元453年,太子刘劭弑杀其父刘义隆篡帝位。沈庆之随武陵王刘骏平叛,率军杀回京师。而在此之前,弑君篡位的刘劭以皇帝之名写信给沈庆之,命他杀掉刘骏。据《南史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沈庆之)》:
“时元凶(刘劭)密与庆之书,令杀孝武(刘骏)。庆之入求见,孝武称病不敢见。庆之突前,以元凶手书呈简,孝武泣求入内与母辞。庆之曰:‘下官受先帝(刘义隆)厚恩,常愿报德,今日之事,唯力是视,殿下是何疑之深。’帝起再拜曰:‘国家安危,在于将军。’”
从上面的叙述可知,沈庆之对刘骏有再生之恩。刘骏就是后来的刘宋孝武帝。
沈庆之在这次平定刘劭的叛乱中立了大功,后又极力拥刘骏继皇帝位,由此奠定了他在王朝的地位。据《南史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沈庆之)》:“孝武至寻阳,庆之及柳元景等并劝即大位。”由于沈庆之的原因,刘骏从差点被杀而一变成为皇帝,这个变化太大,刘骏能不感恩。
孝武帝大明三年,即公元459年,司空竞陵王刘诞在广陵叛乱,沈庆之又再次挂帅,带兵平定了刘诞。据《南史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沈庆之)》:“自四月至七月,乃屠城斩诞。”沈庆之一举消除了刘骏同门兄弟对政权的威胁,由此进一步巩固了他在孝武帝心里的位置,权势如日中天。
沈庆之发达以后,处处韬晦,事事谦下。据《南史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沈庆之)》,一次,太子妃给刘宋孝武帝进上镂金的勺和汤具,孝武帝转赐给了沈庆之。沈庆之说:“卿辛勤匪殊,欢宴宜等,且觞酌之赐,宜以大夫为先。”就是说,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功劳,欢宴之事、饮食之器,宜先赏赐文臣大夫。
沈庆之在一个叫娄湖这个地方,有一片田园屋舍。据《南史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沈庆之)》:
“庆之居清明门外,有宅四所,屋宇甚丽。又有园舍在娄湖,庆之一夜携子孙徙居之,以宅还官,悉移亲戚中表于娄湖,列门同閈(han 里巷的门)。”
就是说,有一天,沈庆之一夜之间携家族子孙全部迁徙到那里居住,而将自己在京城的四所豪宅全部上交官府。接着又将自己的内表亲戚也都全都迁移到这里,大家门户相并相对,如同里巷。
在沈庆之看来远离政治中心就是远离是非之地。据《南史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沈庆之)》:
“(沈庆之)广开田园之业,每指地与人曰:‘ 钱尽在此。’”
就是说,沈庆之在娄湖这个地方广开田亩并种植果树,还常常指着田园对人说,我的钱都在这里,一副“守财奴”的样子,正经八百做起了田舍翁。
沈庆之做为刘宋王朝的中兴之臣,可以说富贵无比。据《南史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沈庆之)》:
“(沈庆之)中兴身享大国,家素富厚,产业累万金,奴僮千计。”
沈庆之的家业规模很大,家产万金,奴仆千余人,可谓钟鸣鼎食之家。然而沈庆之重义轻财,继将自己在京城的四座房产交给国家后,又将自己在娄湖家产的大部分捐献给了国家。据《南史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沈庆之)》:“(沈庆之)献钱千万,谷万斛”。不仅如此,沈庆之还请求朝廷将其封在京师附近富庶的地方改封相对贫瘠的南海郡。
沈庆之没有读过书,但此人胸有韬略。据《南史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沈庆之)》:
“(沈庆之)妓妾十数人,并美容工艺。庆之悠游无事,尽意欢愉,自非朝贺不出门。”又“每从游幸及校猎,据鞍陵厉,不异少壮。”
就是说,沈庆之蓄养了十几名歌舞妓和小妾,都是色艺双全。闲暇无事时,他就尽情地和她们娱乐,不是朝贺庆典的时候,他绝不走出家门,而每次巡游和校猎时,沈庆之却能策马扬鞭,与青年人没什么不同。由此可以看出沈庆之悠游娱乐是假,向朝廷做出一种沉迷于酒色、不问世事的姿态是真。
沈庆之位高权重,行事却更加低调。一次,同僚柳元景、颜师伯通知沈庆之,相约一起野游,柳元景等人鸣笛列兵于道两旁,而沈庆之与其随从站在田间,看到这种情况悄然变色。据《南史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沈庆之)》,当时沈庆之严肃地说:
“夫贫贱不可居,富贵亦难守。吾与诸公并出贫贱,因时际会,荣贵至此,唯当共思损挹之事。老子八十之年,目见成败者已多, 诸君炫此车服,欲何为乎!”
就是说,不能居于贫贱的,富贵也难以守住。我与你们几位都出身于贫贱,因赶上好时机,才有现在的荣华富贵,只应当思索减少索取的事情。我已经八十岁了,目睹成功与失败的人很多,你们如此炫耀车仗与服饰,想做什么呢!
如果你认为这个沈庆之没有一点血性骨气,是个只会迎合皇帝的老滑头,那你就错了。有两件事很能说明沈庆之的刚烈,据《南史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沈庆之)》:
一次,在永初年间,长期在外带兵的沈庆之经大将檀道济的举荐,被皇帝召回京城委以淮陵太守的重任。当时的领军将军刘湛知道后,便想与之结交,对他说:“卿在省年月久,比当相论。”就是说,你任官多年,应该得此要职。刘湛是想借机投巧落好,不料沈庆之并不领情,说:“下官在省十年,自应得转,不复以此仰累。”就是说,这并不是谁的恩赐,还是要自己有能力,干得好。
又一次,元嘉二十七年,刘宋文帝刘义隆讨论北伐,沈庆之认为不可,争论激烈,皇帝说不过他,便让当时在坐的丹阳尹徐湛之、吏部尚书江湛等人与之辩论,不料沈庆之说:
“为国譬如家,耕当问奴,织当访婢,陛下今欲伐国,而与白面书生辈谋之,事何由济。”
就是说,治国譬如治家,耕当问奴,纺当问婢。陛下今欲伐国,而与这些白面书生辈讨论,怎么能成事。这个话很重了,不过皇帝还是很大度,并不生气。关键时刻方显英雄本色,况且沈庆之自出道以来,南征北战,屡立战功。
沈庆之不仅行事低调,甚至想淡出政治舞台。为什么这么说呢?一次宴饮,皇帝逼令其作诗,但是沈庆之不会写字,只好他来口授,由别人代笔。据《南史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沈庆之)》:
“上尝欢饮,普令群臣赋诗,庆之粗有口辩,手不知书,每将署事,辄恨眼不识字。上逼令作诗,庆之曰:‘臣不知书,请口授师伯。’上即令颜师伯执笔。庆之口授之曰:‘微生值多幸,得逢时运昌。朽老筋力尽,徒步还南岗。辞荣此圣世,何愧张子房。’”
诗言志,这首诗反映了沈庆之的真实思想,尤其是后四句,几乎是明说了自己想告老还乡的愿望。他要效法汉代的张良功成身退,这是典型的老子思想的反映,老子在《道德经》中说:“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
沈庆之虽然不认识字,但是其所作所却很有智慧。有意思的是沈庆之不识字,还曾遭到同僚的讥讽。据《南史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沈庆之)》,一次,沈庆之提到项羽,说此人有一范增而不能用,同僚都知道他不识字,讥讽说:“沈公乃更学问。”就是说您老什么时候开始读书了。沈庆之厉声说:“众人虽见古今,不如下官耳学也。”就是说,你们这些人虽然能读书,却不如我耳朵听来的学问。
公元464年,孝武帝刘骏死,他儿子刘子业即位,据《南史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沈庆之)》:“(刘子业)加庆之几杖,给三望车一乘。”小皇帝加杖给车,以他表示对这位老臣的尊重,但是沈庆之并不高兴。据《南史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沈庆之)》,沈庆之对人说:
“我每游履田园,有人时与马成三,无人时与马成二。今乘此车,安所之乎?”
原来沈庆之每次参加朝贺,常乘一辆俭朴的小车,左右的随从不过三五人。每到农事繁忙的月份,他穿行于田园之间,没有随从,遇到他的人也不知道这位是高居三公的人。小皇帝给这么一辆三面有窗豪车,他认为没这个必要。小皇帝赐给几杖,他坚决推辞。
小皇帝刘子业的确很看重这位老臣,凡国家大事都要和他商量决定,如果有军务,就全都委托沈庆之处理,但是最后还是毒杀了这位老臣。什么原因呢?看来看去,只能说这个皇帝太混蛋。
历史上的刘子业狂悖无道,肆意诛杀大臣,行为十分荒唐,后来被人废掉,所以史称“废帝”。沈庆之也感到了这个少年皇帝不靠谱,三天两头有大臣被杀,说不定哪一天就杀到自己头上了。但是他已经跑不了了,只能劝谏、尽忠。据《南史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沈庆之)》:
“帝(刘子业)凶暴日甚,庆之犹尽言谏争,帝意稍不悦。及诛何迈,虑庆之不同,量其必至,乃开青溪诸桥以绝之。庆之果往,不得度而还。帝又忌之,乃谴庆之从子攸之(沈攸之)赍药赐庆之死,时年八十。”
就是说,沈庆之屡次劝谏刘子业不要滥杀,小皇帝不仅不高兴,而且开始忌恨他,最后连他也一起毒杀。
有意思的是小皇帝竟遣沈庆之的侄子沈攸之去干这件事儿,颇耐人寻味。沈庆之不想死,不肯喝药,最后硬是被自己的本家侄子强行用被子活活给闷死了。据《南史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沈庆之)》:“庆之之死也,不肯饮药,攸之以被掩杀之。”看到这一幕,真让人感慨不已,一个功臣就这么死了,多少有点窝囊。
据《南史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沈庆之)》,沈庆之在被杀之前曾做过一个梦,预感到自己不祥,对人说:“老子今年不免矣。两匹,八十尺也。足度,无盈余矣。”梦中有人给了他两匹绢,还说这么多足够了,两匹八十尺,而沈庆之今年正好八十岁。沈庆之前期做的那么完美,最后还是不得善终,可惜,可叹!这是天命吗?
后来杀害沈庆之的沈攸之也被自己的手下杀害,同样死于非命。有意思的是这个沈攸之晚年喜欢读书,说过两句很有深度的话,“早知穷达有命,恨不十年读书”。这应当是有感而发,不知他在感叹什么?
沈庆之自比张良,也是按老子的教导去做的,正如我们看到的,沈庆之虽然身居三公的高位,却不事张扬,而且深居简出,行事低调,待人真诚。但是沈庆之最后还是死于非命,而且死的很难看,人生真的有天命吗?凡事都是有原因的,有两件事,不能说与沈庆之的死没有关系。
一、用欺骗手段取人性命,做事不够正大。据《南史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沈庆之)》:
“庆之既通贵,乡里老旧素轻庆之者,后见皆膝行而前。庆之叹曰:‘故是昔时沈公。’视诸沈(沈庆之)为劫首者数十人,士民奚患之,庆之诡为置酒大会,一时杀之,于是合境肃清,人皆喜悦。”
这些人为非作歹,当然应该法办,但是,沈庆之的做法有问题,不够正大。这些人视你沈庆之为“大哥”,对你那么崇拜与信任,而你却用这种欺骗的手段取人性命。事情不能这么做,这些人不会都是死罪,怎能一杀了之,这可是几十条人命。
二、利用别人的信任,背后捅刀子。据《南史卷三十七 列传第二十七(沈庆之)》:
“废帝(刘子业)狂悖无道,重劝之(沈庆之)废立,及柳元景等连谋,以告庆之,庆之与江夏王(刘)义恭不厚,发其事。帝诛义恭、元景等,以庆之为侍中、太尉。”
刘子业狂悖无道,皆曰可废。当初与沈庆之一起拥立刘骏为帝的大臣柳元景等人准备废刘子业而拥立江夏王刘义恭,并将此事告诉了沈庆之。就因为沈庆之与江夏王刘义恭关系不密、私交不厚,沈庆之便告发了这件事。这个就有问题,沈庆之再次利用别人对他的信任,充当告密者,这种背后捅刀子、玩阴的做法,怎么说都是亏德。江夏王刘义恭是刘子业的叔叔,死的相当惨,活活被刘子业给肢解了,而与此同时,沈庆之则升任侍中、太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