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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高士颜延之的“名士范儿”
南朝人颜延之是与山水诗人谢灵运齐名的大文学家,大名士。据《宋书卷七十三
“延之少孤贫,居负郭,好读书,无所不览,文章冠绝当时。好饮酒,不护细行。年三十犹未婚。”
我们看这位大名士颇似今天的文艺青年,性格散淡,不受约束,三十还未成婚。什么叫“不护细行”?就是不拘小节。颜延之不入俗,特立独行,卓尔不群。这大概是古来那些才华过人的大文人独有的精神气质,从古到今,一脉相承的。我们可以从以下的几件事上了解颜延之这种独特的个性,了解当时的那种所谓的那种“名士范儿”。
一、藐视权贵,不惧权威。据《南史卷三十四
“(颜延之)妹适东莞刘穆之子宪之。穆之闻其美才,将仕之,先欲相见,延之不往也。”
刘穆之是刘宋王朝的大功臣,曾随刘宋武帝刘裕打天下,位居宰相。刘穆之的儿子娶了颜延之的妹妹,刘穆之听说颜延之人才之美,要推荐他为官,想先见见他,看看这个人到底怎样,颜延之竟然不去。
颜延之在刘宋武帝时为太子舍人,就是陪太子读书的。当时雁门人周续之隐居庐山,以儒学著称当世,很受武帝刘裕的看重。武帝将他诏入京城,开馆授徒,一次颜延之随刘裕亲往周续之的学馆。据《南史卷三十四
“武帝亲幸,朝彦毕至。延之宫官列卑,引升上席。上使问续之三义,续之雅仗辞辯,延之每以简要连续挫之。上又使还自敷释,言约理畅,莫不称善。”
就是说,这位周续之对武帝刘裕侃侃而谈,而颜延之不以为然,每每对其发难,而且言辞简约,理意流畅。这就是颜延之,有话不会藏着掖着。
二、刘宋文帝刘义隆时期,颜延之对权要刘湛、殷景仁的专权十分不满,常言“天下事岂能一人之智独了”。一次,他当着众人的面,对刘湛说:“吾名器不升,当由作卿家吏。”就是说,象我这样的才学,这样的名士,却得不到重用,落到给人家做家臣小吏。据《南史卷三十四
三、有一次,前朝东晋的老皇后(晋恭思皇后)死了,朝廷安排葬礼。据《南史卷三十四
“晋恭思皇后葬,应须百官,皆取义熙元年除身。以延之兼侍中,邑吏送札,延之醉,投札于地曰:‘颜延之未能事生,焉能事死。’”
就是说,当时在朝主政的徐湛之主持葬礼,规定义熙元年在朝任职的百官都要参与吊丧,于是颜延之属列其中,应当参加。当邑吏(地方兼邮差的小吏)将文书送到颜延之的住处时,老颜喝“醉”了,甩手将文书扔在地上,说:“颜延之未能事生,焉能事死!”此绝非醉话,意思是说你们不重用我也罢了,还让我去做这种事。
四、颜延之好酒,颇有太白遗风。当年李白是“天子呼来不上船”,颜延之也差不多,然而他嗜酒放旷更甚于前。据《南史卷三十四
“文帝(刘义隆)尝召延之,传诏频不见,常日但酒店裸袒挽歌,了不应对,他日醉醒乃见。”
就是说,刘宋文帝刘义隆曾召见颜延之,老颜不见。他喝“醉“了,在勾栏酒肆裸袒放歌。颜延之对待皇帝尚且如此,对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可谓狂不可及,谁都怕的。据《南史卷三十四
“尚之为侍中在值,延之以醉诣焉。尚之望见便阳眠,延之发帘熟视之曰:‘朽木难雕。’尚之谓左右曰:‘此人醉甚可畏。’”
就死说,一天,侍中何尚之在衙署当值,颜延之喝醉了,到何尚之那里说事情。何尚之远远望见颜延之,赶忙假装睡着了。颜延之掀开窗帘看来很久说“朽木不可雕”。何尚之后来对左右说,这个人喝醉了很可怕。
何尚之与颜延之也算是一对活宝,两人逗了一辈子。据《南史卷三十
“(何尚之)与太常颜延之少相好狎,二人并短小,尚之常谓延之为猨,延之目尚之为猴。同游太子西池,延之问路人云:‘吾二人谁似猴?’路人指尚之为似。延之喜笑,路人曰:‘彼似猴耳,君乃真猴。’”
五、颜延之是有名的大嘴巴,“言辞激扬,每犯权要”。他敢说实话,不怕得罪人,甚至不怕得罪皇帝。据《南史卷三十四
“时沙门释慧琳以才学为文帝所赏,朝廷政事多与之谋,遂士庶归仰。上每引见,常升独塌。延之甚疾焉,因醉白上曰:‘昔同子参乘,袁丝正色。此三台之座,其可使刑余居之。’上变色。”
就是说,刘宋文帝很看重道人慧琳,引见时,常常与他同塌共坐,此人也由此在士庶之中的名望很高。颜延之看不惯,一次,颜延之借着酒醉对宋文帝说,皇帝的宝座是什么地方?怎么能让这种人上去呢?什么叫“刑余”?就是等候着挨刀的那位,表现出对道人慧琳极度的蔑视。颜延之对皇帝及其宠臣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刘宋孝武帝时,一次随皇帝郊游。据《南史卷三十四
“(颜延之)尝与何偃同从上(孝武帝)南郊,偃于路中遥呼延之曰:‘颜公!’延之以其轻脱,怪之,答曰:‘身非三公之公,又非田舍之公,又非君家阿公,何以见呼为公?’偃羞而退。”
何偃是何尚之的儿子,老子何尚之在朝任司空、尚书令,儿子居其门下任侍中,同处权要,可谓权倾一时。颜延之不理会这个,认为你小子这也太没老没少了。
六、公元453年,刘宋王朝大难,刘宋文帝刘义隆的两个儿子刘劭和刘濬谋逆叛乱,刘劭将老皇帝弑杀,一时天下汹汹,讨逆四起。刘宋文帝的三子刘骏起兵讨逆,颜延之的儿子颜竣参与其中,并书写了讨逆的檄文。刘劭看到檄文大怒,拿着这篇檄文质问颜延之。据《南史卷三十四
“劭召延之示以檄文,问曰:‘此笔谁所造?’延之曰:‘竣之笔也。’又问:‘何以知之?’曰:‘竣笔体,臣不容不识。’劭又问:‘言辞何至乃尔。’延之曰:‘竣尚不顾老父,何能为陛下。’”
如果颜延之说不知道是谁写的,也没什么,但是,颜延之还是据实以告,是我儿子写的。这不是找死吗?然而这就是颜延之,而且还真没有死。
七、颜延之晚年,“常乘羸牛笨车”,看到他当大官的儿子,则“屏住道侧”,就是说他看到儿子过来,马上躲藏在路边。此时的颜延之虽然年纪大了,但秉性依旧,还是名士作派。他不受约束,又好骑马,常常悠游于里巷,看到老朋友便据鞍索酒,一醉方休。常对他儿子颜竣说:“平生不喜见要人,今不幸见汝。”他儿子颜竣由于助刘宋孝武帝讨伐刘劭有大功劳,位居三公。颜延之此话大有深意,并非颜延之大言。(《南史卷三十四
以上是发生在颜延之身上的几件事情。正是由于颜延之这种桀骜不驯的个性,让他一贬再贬,这种古来文人一脉相承的风骨,特立独行,不畏权贵,不受约束,敢于讲话,让他几起几落。颜延之为权贵所排斥,在官场上率遭打击。《宋书卷七十三
第一次被贬。颜延之在刘宋少帝刘义符时期,与当时主政的傅亮、徐羡之等人不睦。据《南史卷三十四
“时尚书令傅亮自以文义一时莫及,延之负其才,不为之下,亮甚疾焉。”
就是说,当时傅亮的名声如日中天,而颜延之自认自己的文章之美,不在时任尚书令的傅亮之下,傅亮对颜延之很是不满,又加上颜延之与这些人不在一条道上,终被这些人外放为始安太守。始安就是今天的桂林,那样一个偏僻荒蛮、瘴气又重的地方。当时同样在朝廷不得志的黄门郎殷景仁为此叹息说:“所谓俗恶俊异,世疵文雅。”
第二次被贬。刘宋文帝元嘉三年,即公元425年。刘宋文帝刘义隆诛杀傅亮、徐羡之等人,将外放的颜延之召回京城,为中书侍郎,是个侍从秘书的角色。在此期间,颜延之又对刘湛、殷景仁等人专权看不惯,常说“天下之务,当于天下共之,岂一人之智所能独了”表现出对这些人专权的强烈不满。结果再次被贬,这次出为永嘉太守,永嘉就是今天的浙江温州,算是比上次近一点。此一贬就是七年,据《宋书卷七十三
第三次被贬。公元440年,由于刘湛拥戴刘义康反叛,被刘宋文帝刘义隆所杀。颜延之重新被起用,为始兴王刘濬的谘议参军,是一个谋士的角色,不久改任为国子祭酒,也就是官办的国家大学校长。在此期间,颜延之秉性不改,敢于直言,又再次被别人弹劾。这此弹劾他的是尚书左丞荀赤松,告发他“强买人田”。《宋书卷七十三
颜延之性情散淡,生活俭朴。据《南史卷三十四
颜延之卒于孝建三年,公元456年,时年七十三岁。想想当年整他的那些人,傅亮、徐羡之、刘湛等大多死于非命,而颜延之虽然历经磨难,却终能善终。一次,颜延之曾看到他儿子起新宅,对儿子颜竣说:“善为之,无令后人笑汝拙也。”就是告诫儿子身居高位,要他好自为之,莫让后人笑话。不能不令人深思。(《南史卷三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