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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文化杂谈《宋书》庾炳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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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一位贪婪成性的“人事部长”
读《宋书卷五十三
庾炳之是颍川鄢陵人,庾家世代为官,曾祖庾冰在晋朝任司空,位居三公;祖父广州刺史;父亲东阳太守。据《宋书卷五十三
这个庾炳之还是很会来事儿,我们看到刘氏诸王都很喜欢这个人。但是,庾炳之性格复杂,双面人生,是个典型的投机分子。何以这么说呢?有件事很能说明问题。据《宋书卷五十三
“于时,领军将军刘湛协附大将军彭城王刘义康,而与仆射殷景仁(殷景仁的背后是皇帝刘义隆)有隙,凡朝士游殷氏者,不得入刘氏之门,独炳之游二人之间,密尽忠于朝廷。殷景仁称疾,不朝见者历年,太祖(刘义隆)常令炳之衔命去来,湛不疑也。”
就是说,当初,朝中的领军将军刘湛和皇帝的弟弟彭城王刘义康结盟,与当朝皇帝刘义隆的亲信宰相殷景仁斗的你死我活,不可开交,最后,以殷景仁离开朝廷而暂告一段落。在这场斗争中,庾炳之始终游走于两派之间,两边交好,谁也不得罪,同时还秘密的在宋文帝与免官回家的殷景仁之间充当信使的角色,帮他们传递信息,刘湛对庾炳之并不怀疑。
然而事情并没有完,刘湛、刘义康这帮人赶走殷景仁以后,得陇望蜀,又谋划着让彭城王刘义康取代宋文帝刘义隆。当然,刘义隆这个皇帝也不是白当的,最后以刘义康被放逐、刘湛被杀而结束这场政治斗争,之后,宋文帝重用庾炳之。据《宋书卷五十三
“义康出藩,湛伏诛,以炳之为尚书郎,与右卫将军沈演之俱参机密。倾之,转侍中,本州大中正。迁吏部尚书,领义阳王师。”
就是说,刘义隆除掉刘义康、刘湛以后,很快重用了庾炳之。在这场权利争夺中,庾炳之成为最大的赢家,被宋文帝刘义隆任命为侍中、吏部尚书,一时“内外归附,势倾朝野”。
得势后的庾炳之不仅毫无建树,而且公开纳贿,在选人用人上不能做到公正公平,所以《宋书》说他“选用不平,不可一二”。那么这个庾炳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下面我们通过几件事来了解一下这个人。
一、性格强悍,不惧权贵,为他赢得一定的清名。据《宋书卷五十三
“(庾炳之)兄登之为谢晦长史,炳之往省之。谢晦位高权重,朝士莫不加敬,炳之独与抗礼,时论健之。”
就是说,庾炳之的哥哥当时任权臣谢晦的长史,庾炳之一次去看他哥哥,由于谢晦位高权重,满朝大臣都对其礼敬三分,唯独庾炳之不看这个。
二、性格急躁,无学养,训斥下属不加节制。据《宋书卷五十三
“炳之为人强急而不耐烦,宾客干诉非理者,忿詈形于辞色。素无学术,不为众望所推。”
就是说,庾炳之遇事不耐烦,喜怒形于色,没有学养,威信不高,不能孚众。
三,有意思的是庾炳之还有洁癖,不近人情。据《宋书卷五十三
“性好洁,士大夫造之者,去未出户,辄令人拭席洗床。时陈郡殷冲亦好洁,小史非净浴新衣,不得近左右。士大夫小不整洁,每容接之。炳之好洁反是,冲每以此讥焉。”
就是说,有官员来访,人家还没有出门,庾炳之就马上冲洗客人坐过的地方。这也让人太难堪了,况且这些都是地位很高的官员士大夫。当时还有一个叫殷冲的官员,此人也有洁癖,但此人没有庾炳之那么严重,有所节制,不像庾炳之那样一点不给人家留面子。
说到庾炳之的贪婪好货,简直到了变态的程度,有些事儿让人难以置信,如果不是湟湟正史文字,都不敢相信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情。庾炳之身为吏部尚书,掌握着官员的命运,求他的人很多,巴结的人更多,这些人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据《宋书卷五十三
“虞秀之门生事之,累味珍肴,未尝有乏,其别外贡,岂可具详。炳之门中不问大小,诛求张幼绪,幼绪转无以堪命。炳之先与刘德厚殊恶,德厚自持琵琶甚精丽。遗之,便复款然。市令盛馥进数百口材助营宅,恐人知,作虚买券。刘道锡骤有所输,倾南俸之半。刘雍自谓得其力助,事之如父,夏中送甘蔗,若新发于州。”
就是说,有个叫虞秀之的人以门生之礼侍奉庾炳之,每每送去美味珍肴,从来没有缺过;庾家门内大小事都交给一个叫张幼绪的官员去办,搞得这位官员苦不堪言,与“家奴”无二;有个叫刘德厚的官员为了与他释怨输好,送上家藏的精美的琵琶;有个叫盛馥的官员送庾炳之造屋的建材,还刻意为其掩饰,伪造虚假买卖的票据;有个叫刘雍的官员待庾炳之如同自己的亲父,盛夏送去甘蔗,新鲜如同刚刚从地里取来的;更有甚者,有个叫刘道锡的官员向他行贿,竟拿出自己年俸的一半。
在这些巴结庾炳之的官员当中有些是自愿的,然而大部分并不不情愿。这些人的钱来的也不容易,有的送钱是为了买官,那个被庾炳之使唤如“家奴”的叫张幼绪的官员,有一次对朋友发牢骚,说“吾虽得一县,负三十万钱”,就是说,我虽然得了这么个职位,那是欠了三十万钱债的!朝廷有这么一位吏部尚书,国家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
庾炳之十分贪婪,其贪财好货几乎到了不顾脸面的地步。据《宋书卷五十三
有两件事很能说明庾炳之的贪得无厌,甚至可以说是不要脸。
一件事,强行牵走人家的驴。据《宋书卷五十三
“荀万秋尝诣炳之,值一客姓夏侯,主人问:‘有好牛不?’云:‘无。’问:‘有好马不?’又云:‘无。正有佳驴耳。’炳之便答:‘甚是所欲。’客出门,遂与相闻索之。”
就是说,有一个叫荀万秋的官员去见庾炳之,正好庾家有一个姓夏侯的客人,见有人来,便起身告辞。庾家人问这位客人有好牛吗?回说无,又问有好马吗?回说无,正有一匹不错的驴。庾炳之说这正是我想要的。
另一件事,索走人家嫁女儿的嫁妆和祭祀的祠器。据《宋书卷五十三
“刘道锡云是炳之所举,就道锡索嫁女具及祠器,乃当百万数。”
就是说,庾炳之索要被他所推举的官员的财物,即便是嫁妆和祭祀的祠器也不放过,价值百万。这个刘道锡就是上面那位将自己俸禄的一半向庾炳之行贿的人。这个人也真够可怜的。
一个吏部尚书,国家的主要官员,不仅大肆接受贿赂,而且修养极差,经常侮辱漫骂来访的官员,搞得朝野汹汹。终于在一次庾炳之违规留宿两名尚书省官员的事件中,遭到当时的尚书右仆射何尚之的弹劾。事情是这样的,据《宋书卷五十三
“(一次)炳之请急还家,吏部令史钱泰、主客令史周伯齐出炳之宅谘事。泰能弹琵琶,伯齐善歌,炳之因留停宿。尚书旧制,令史谘事,不得宿停外,虽有八座命,亦不许。为有司所奏”
就是说,两位尚书省官员到庾宅问事儿,庾炳之留他们弹歌、宴饮,结果一夜未归。这是不允许的,被有关部门弹劾调查。庾炳之还是很好玩,结果玩出了事儿。
皇帝刘义隆不想罢免庾炳之,以为这是小错,然而宰相何尚之的一番话最终打动了刘义隆。何尚之的这段话很长,其要害是这么几句。
据《宋书卷五十三
据《宋书》同卷何尚之又说:“历观古今,未有众过藉藉,受货数百万,更得高官厚禄如今者也。”
就是说,庾炳之这个人当年在殷景仁与刘湛的问题上,态度暧昧。庾炳之一边与殷景仁保持老关系,另一边又与刘湛走得很近。况且当时殷景仁并没有什么错而遭罢黜,他庾炳之不敢坚持原则,做人没有底线,怕得罪人。这种人即使对朝廷有那么一点儿“忠诚”,也难以掩盖他的恶行。何尚之还说,历览古今,没有象庾炳之这样过错累累,受贿百万,还能得到象他这样的高官厚禄的。
这里何尚之指出了庾炳之恶在于他为人首鼠两端,身为臣子却投机不忠,这就点中了宋文帝刘义隆的痛处。一个做皇帝的,如果手下大臣贪点,恐怕还能够容忍,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臣下的不忠。美国汉学家列文森在《儒家中国及其现代命运》中说,“‘忠’作为本源上的封建概念则是帝制的必需品。”
何尚之这番话点中了庾炳之这个人“为臣不忠”的要害,指出其人品上的缺陷,也触动了宋文帝刘义隆的心病。元嘉二十五年,庾炳之终被免官。时间又过去两年,元嘉二十七年,即公元451年,庾炳之死在家中,时年六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