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英雄的率性可爱与豪气

    五胡十六国时期的后赵国主石勒本是上党武乡县的一名羯人，他的崛起颇具传奇色彩。

    作为平民的石勒，有胆识力量，善于骑马射箭，这本是边关少数民族的特长。当时并州（主要在今天的山西）地区严重饥荒，建威将军阎粹向他的主管出了一个馊主意，买卖人口，把当地各族胡人抓到崤山以东地区贩卖，卖了以后换回粮食以补充军粮的不足。

    在这个过程中，石勒也被抓住，卖给一个叫师欢的人作奴隶，师欢认为他的相貌奇特而放了他。但石勒并没有离开师欢，在他手下效劳。石勒此刻的身份是完全没有自由的奴隶，仅因为长相奇特便得到优待，看来人的相貌很重要。至于石勒的相貌奇在什么地方，史书上没有说，但是记载了他少年时的一件事，能说明一些问题。《晋书》上说他十四岁那年，随同乡一起到洛阳做买卖，独自依靠在上东门长啸高歌，西晋高官王衍看到非常惊奇，对左右说：“向者胡雏，吾观其声视其有奇志，恐将为天下之患。”这个胡人少年，志向不凡，将来恐怕是国家大患。王衍说对了一半，后来石勒称雄时，西晋已经不存在了。

    师欢与放马场为邻，石勒就与放牧的首领汲桑聚集壮士成立了一个强盗团伙。等公师藩起兵造反后，汲桑和石勒率领几百骑士投奔到公师藩那里。汲桑让石勒以石作为姓，用勒作为名。也就是说，在此之前这位当时的奴隶后来的后赵国国主连个名字都没有。

    从此以后，石勒为汉国主刘渊、刘聪父子，攻城略地，屡建奇功，名声越来越大，队伍发展到十万多人。并聚集了一些有身份的人士，编成君子营。以赵郡人张宾作主要谋士。并州的胡人、羯人大多都跟随石勒。

    这个张宾很了不起，不仅有谋略而且一身是胆。做百姓的时候，喜欢读书，豁达而胸怀大志，常常把自己比作西汉张良。等到石勒攻取崤后赵国主山以东地区，张宾对所亲近的人说：“吾历观诸将多矣，独胡将军可与共成大事”，就是我观察那些战将，没有比得上这位胡人将军的，可以和他一起成就大业！于是他提起剑到石勒军营门前，大声呼喊，请求接见，但石勒并没有认为他有超群之处。后来张宾多次向石勒献上计策，事情结束后全部都与张宾预料的一样，石勒因此才感到他不同寻常，安排他为军功曹，一举一动都要去问他。

    石勒与公元329年灭前赵，次年称帝，建都襄国（今天河北邢台西南）。公元石勒从一个奴隶到成为后赵国主，经历传奇，但是乱世出英雄，在那个年代，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正应了陈胜那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石勒终于取代刘聪成立后赵王朝，这一天，后赵国主石勒把自己的故里武乡的全部故旧都召到襄国（今河北邢台西南），和他们坐在一起欢乐宴饮。颇有当年汉高祖刘邦的做派，只是缺少那首《大风歌》。

    这种草莽英雄自有他率直可爱的一面，豪气冲天，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他之所以能干出一番掀天揭地的大事业，自有他的道理，我们还是可以从他身上学到许多东西。有两件事可以略微反映出他的性格。

    第一件事，石勒要在邺地营建宫殿，有个叫续咸的廷尉坚决反对，石勒大怒，说：“不斩此老臣，朕宫不得成也！”不杀此人，宫殿就建不起来，命人将续咸抓起来，中书令徐光一看要出人命，知道再说什么大道理是没用的，于是耍滑头，先对这位胡人皇帝吹捧了一番，帽子戴的很高，说他“天资聪睿，超迈唐虞”，接着便劝他应该接受忠臣之言，不能杀人。接下来石勒的一番话却很能说明他率直的个性，他说：“为人君不得自专如是！岂不识此言之忠乎？向戏之尔。”他先是叹息自己，做了皇帝竟如此不能自主，改建房子都不能自己当家，又说我怎么能不知道什么忠言呢？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一个皇帝就这么真真假假、嘻嘻哈哈。接着他又说：“人家有百匹资，尚欲市别宅，况有天下之富，万乘之尊乎！终当缮之尔，且敕停作，成吾直臣之气也。”这就看出此人的率性，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房子还是要盖的，但为了忠臣的直言，先停一停。但是这就是草莽英雄的局限性，不能认识自己现在不是普通老百姓，这地方就露怯了，志向有限，将来的成就不可能大。

    第二件事，一次石勒宴请大臣，还是对那个徐光说“朕方自古开基何等主也？”我可以与历史上哪一位开国君主相比。这位徐光先生还是像上次一样，拼命给这位胡人皇帝戴高帽子，也许是觉得自己的处境比较险恶，不得已吧，反正这位徐光先生是够谄媚的。他回答说：“陛下神武筹略迈于高皇（刘邦），雄艺卓荦

（luo）超绝魏祖（曹操），自三王已来无可比也，其轩辕（黄帝）之亚乎！”这个马屁就拍大了，说石勒仅次于轩辕黄帝。接下来看石勒的回答，就看出他天性聪慧的一面，石勒笑着说：“人岂不自知，卿言亦以太过。朕若逢高皇，当北门而事之，与韩（韩信）彭（彭越）竟鞭而争先耳。脱遇光武（刘秀），当并驱于中原，未知鹿死谁手。大丈夫行事当磊磊落落，如日月皎然，终不能如曹孟德、司马仲达父子，欺他孤儿寡妇，狐媚以取天下也。朕当在二刘之间耳，轩辕岂所拟乎！”石勒颇有自知之明，虽然他对自己的评价并不客观，他的所作所为也并不比曹操、司马懿好，其水平与成就更是远远不及这两个人，但他能说出这番话，真有一股英雄气在里面，不愧为大丈夫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