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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粉笔情结

(2019-01-08 20:40:05)
分类: 晨昏偶拾——散文

我的粉笔情结


上课走进教室,课代表早已打开了电子黑板。师生问好之后,学生坐下,我下意识的把手伸进粉笔盒,里面是空的。课代表一看,立即举手说,老师,我马上到公物保管室去拿。其实现在完全可以用电子黑板代替粉笔书写,但我还是习惯用粉笔,这学生都知道。

将近三十年的教书生涯,还真有了一种无法改变的粉笔情结!

凡有过校园从师受教经历的现代人,不管离开了校园多久,也许忘掉了老师,也许忘掉了同学,甚至忘掉了那一段少年时光,谁敢说他的记忆里再也打捞不出粉笔的影子?作为教师,他和粉笔之间的缘分那就更不用说了吧。粉笔之于教师,犹如锄头之于农民,锤子之于匠人,枪杆之于士兵。那既是完成本职工作的物质前提,也是养家糊口的逻辑条件。粉笔,是校园生活的标志,是在师生的眼里一点一点变短,而在师生的情感中一点一点延长的时光标尺。

上世纪70年代我在村小发蒙读书。那时的乡村小学条件极差,老师上课用的粉笔都要自己到公社完小去领。老师写黑板也总是很节约,一直要写到手都捏不住了才将剩下的粉笔头放进一个空纸盒里,以备急需时再用。有学生上课讲话或者打瞌睡,老师也会生气地用粉笔头当子弹来教训。老师的手法很准,几米远都可以精准命中你的脑袋,手一挥,只听得“啵”的一声轻响,学生规矩了,老师恨恨的有时还骂骂咧咧的从讲台上走下来,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粉笔头站回讲台继续书写。放学后,老师就会把剩下的粉笔带回寝室去,以防止我们偷拿。放学后打扫清洁,偶尔会从石头讲桌下捡到老师遗落的一小段粉笔,就欣喜地揣进衣兜,像捡到什么宝物一样,在回家的路上悄悄拿出来跟同伴炫耀。走到生产队保管室,在那一面砖墙上,拿出那一段粉笔来,写上老师刚刚教的几个字,或者画一个似像非像的人。听到粉笔在砖墙上磨出的细细的声音,看见白色的粉末纷纷地飞落,幼小的心灵就顿生一种神圣与敬畏。有过路的农人夸我像个小老师,我没有觉得那是在夸我能干,而是在夸那段粉笔头的神奇。

那时,虽没有立下做教师的志愿,却实实在在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欲望——要是我能够有足够多的粉笔,在那块黑板上尽情地书写,该是多么幸福快乐的事情啊!

这样的愿望倒是真的实现了。高中毕业,我进了一所师范院校,虽非心甘情愿,倒也很快就接受了这样的人生安排。其实大学老师很多都不注重板书,有个上电影文学的老师竟然还写一手让人目不忍睹的烂字。当然也有板书写得非常漂亮的,有位教古代文学叫张昌愚的老师,中年,帅气,永远都是西装革履,连骑自行车都是风度翩翩。他每次在上课之前都会在黑板上先写一整板潇洒至极的粉笔字。我们对他的字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不少学生都模仿他的风格,希望自己也能练出一手漂亮的粉笔字,无疑这对我们后来的工作有着巨大而良好的引领作用。

四年后我也站上了讲台,开始了我用粉笔耕耘人生的教书生涯。那是一所偏远而破败的乡村中学,虽没有缺少粉笔的顾虑和烦恼,却因为粉笔的质量差,严重影响板书效果而大伤脑筋。学校穷,为了节约经费,就请了一个人在那个废弃了的化工厂车间里自制粉笔。那个工人把刚刚制出来的粉笔铺在运动场边的空地上晾晒,然后用塑料袋装好,送到办公室供老师使用,据说还提供给附近几所乡中学使用。那粉笔颜色灰暗,轻轻一碰就断,在黑板上书写,感觉全是粗粝的沙子,刮得黑板嗞嗞作响,听得人腮帮酸疼,而且粉尘飞扬字迹模糊,严重影响上课的情绪。我只好趁进县城的机会,到县中学找我的同学讨要粉笔。同学找学校教务员帮忙,给我搞了十几盒微尘粉笔,装了一大口袋。从县城回学校的车上,我小心翼翼地护着我的宝贝,生怕被人给碰坏。我把粉笔藏在办公桌的柜子里,上课时每次只带两支进教室。用质量好的粉笔,写出了漂亮的板书,学生喜欢,自己看着也舒服,这使我上课的兴致得到空前的提高。而这个时期,我就常常不由自主地想起我的小学时光和那位吝惜粉笔的老师来。

一个教师对粉笔的感觉,跟任何一个行列的人对自己手中的工具的感觉一样,趁手的工具会使得劳动有愉悦感,反之,则不但效率低下,而且让劳动的过程成为一种痛苦。如果从对自己手中的工具使用的频率来看,教师和粉笔的关联也许比别的行业更紧密。教师与粉笔之间,不仅是一种使用与被使用的关系,他们之间更具有一种庄重的仪式感。这样的仪式感把师生紧密联系在一起,在教室这样一个特定的空间里,知识和爱的泉水汩汩流淌,让乐教者对春夏秋冬的轮回浑然不觉。

浑然不觉,是的!从一个初登讲台的翩翩少年,到而今霜鬓渐染,三十个春秋即将过去,却不过仿佛眨眼之间。其间,再多的人生况味都被粉笔永不停止的笔迹消解,再多的沧桑跌宕都被轻轻沉落的粉笔灰掩埋,只有那一双双清澈无比的少年的眼睛——从三十年前到现在一直未变。

我有一个习惯,就是不管我用不用粉笔板书,只要开始上课,就要拿一支粉笔在手上。粉笔那洁白细腻的质感,在手指间会变成一种涩涩的感觉,它慢慢升华为一种温暖自信而又庄严的氛围,这种氛围弥漫着我的课堂,从而让我获得满足和快乐。记得好多年前有一个老教师批评一个不懂规矩的年轻人说,你连粉笔从哪一头写起都不懂,还骄傲什么!我当时听了这骂语也蒙了,是啊,粉笔是一头大一头小,到底该从哪一头写起呢?我自然也不敢问那正在气头上的老师,只好在后来的教学中细细感悟。后来我终于知道悟到了,粉笔应该从大的一头写起,这样写由于重心降低,才不容易折断。后来我试着惴惴地向那位老师询问,那老师笑着说:“其实粉笔从哪一头写起全凭各人的习惯,哪有什么一定之规?不过你的感觉应该是对的,很多老教师都是这样的习惯。对于一个教师来说,粉笔是有感情的,一个合格的教师,应该和自己手中的粉笔成为知己,你和它心心相印,它才会给你变出美丽的板书!”这真是一个善教者的肺腑之言!

有一天下课,我刚走出教室,一个乖巧女生追了出来,递给我一个东西,我一看是个蓝色的粉笔套。她说,老师,你上课用这个装粉笔吧,这样手上就不会沾粉笔灰了。我非常感动地收下了她的礼物,把它郑重地放进收纳杂物的盒子。我并不会在课堂上去使用它,我想真诚地向她说声谢谢,但我心里还是对自己说,我喜欢手沾粉笔灰的感觉。

时代飞速发展,今天先进的多媒体教学手段已经相当普及。在这个急剧变革的时代,即使一个年届不惑的从教者稍不注意都会被时代抛弃,而我一个已知天命的教师自信还可以跟上时代的步伐,一切新的教学手段我都得心应手。然而,当很多人都腰挎“小蜜蜂”,纯熟地握着着手中的多媒体遥控笔,在课堂上挥洒自如的时候,我却更喜欢握着实实在在的一支粉笔,在被电子黑板挤占后的有限空间里板书。怕什么鼻炎咽炎?三十年走过来,这些都轻如鸿毛,不足以虑。即使那飞扬的粉尘湮没了芳华,让满头青丝结满了霜花,对粉笔,我只有敬重只有信任,只有默契的欢喜。用粉笔书写,虽是怀旧的,却是真实的;因为它以物质的形式存在,所以它是温暖的有感情的。

课代表拿着两盒无尘粉笔推门进来,轻轻放在讲台上。我取出一支,在黑板上挥手写下了“荷塘月色”四个大字。请相信,我一定是从粉笔大的一头开始写起的。

 

2018-12-11

本文最早发于2019年“人民号”,点击量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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