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楼书影之142——孙犁《村歌》
 (2010-01-15 21:31:08)
	
			
					(2010-01-15 21:31:08)		| 标签: 女性村歌荷花淀肖像孙犁中国文化 | 分类: 听雨书影 | 
 
谈《村歌》的人物美
 
现代作家孙犁的中短篇小说集《村歌》,是一部令人爱不释手的优秀作品,它收集了作者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土改乃至合作化时期的二十多篇作品。这些篇章,经历战火的考验,岁月的冲刷,仍绽放出璀璨的光彩,大都在文坛上享誉盛名。这本书集中体现了作者的风格,成就是多方面的。在众多的成就中,尤其以他那饱蘸情感的笔触塑造了一系列美好的妇女形象。她们大都多姿多彩、形象生动、性格鲜明,带着冀中平原和冀西山地的乡土气息,披着白洋淀的清新荷香,从书的字里行间凸现,活跃在我们每一位读者面前,引起人们的普遍关注和由衷喜爱。
(一)光彩照人的妇女形象:
孙犁在《村歌》中塑造的妇女形象可谓千姿百态、美丑互见,但最生动、最活跃、最大量的是一群心灵美的女性。她们中无论老少;无论山区的,还是平原的,水乡的;无论是干部,还是普通百姓,都表现出鲜明的时代性、地方性,她们“是真善美的极致”。
在众多作品的女性形象中,她们是一群觉醒的女性,完全不同于旧时代的妇女形象。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烈火中,在土改复查、互助合作的暴风骤雨下,都表现出空前高涨的革命热情和高度的思想觉悟。正是这样的思想和觉悟,成为她们美好心灵的源泉。
这种高度的觉悟首先表现在她们对革命的深刻认识上。她们是一群从苦难中走过来的劳动妇女,因而强烈要求推翻封建统治。《蒿儿梁》的妇女主任是地主家逃出来的丫头,如今翻了身,她时刻关心着我们的队伍打胜仗,因为,“那时,这地,就成咱自己的”,而“不把敌人打走,我们都还在人家的手心里搓着哩。”(《蒿儿梁》)在她们心目中,革命事业的前途和命运与个人的前途和命运,是紧密联系在一起。
这种高度的觉悟其次还表现在妇女们对党、对革命队伍的信赖上。虽然在生活上极度困难的而艰难岁月里,她们对党的信赖是那么的坚定不移,面对还乡团的疯狂挑衅,小鸭的娘坚定地说:
“不要听他们胡嚷嚷”,“有八路军在这里,他们不敢回来。”(《纪念》)可见妇女们早已把革命战士当成身家性命的保护人,幸福时光的缔造者。
战争改变了人的一切,包括人们的思想意识。妇女们以参军参战为荣,以叛变逃跑为主。秃大娘以两个八路军的儿子而倍感自豪;双眉为情人兴儿当了逃兵而气恼,不理他,当兴儿重返前线时,他高兴地又和他和好;在战场上受了伤时,她又献上一个姑娘真诚的赞许。在这里,全新荣辱观成了妇女们高度思想觉悟的有一个突出表现。
正是基于以上认识,她们对子弟兵亲,对敌人恨,她们奋发、乐观,能够舍自己的小家,勇敢地做出一个女性所能做出的奉献。青年妇女们尽管爱“藕断丝连”,依然每人“打点好一个小小的包裹”,支持丈夫出征;(《荷花淀》)小胜儿卖掉了自己最珍贵的嫁衣,买回补养伤员的鸡蛋挂面;(《小胜儿》)最难忘的是《嘱咐》里的水生女人,在日夜盼望丈夫来家团圆之后,依然划着冰床子送丈夫归队。尽管离家八年的亲人犹如天上的流星一样在面前一晃,她还是寄予临别的殷殷嘱咐:“我们想你,我们可没有叫你回来。”“我们等着你的胜利的消息。”正是这些深明大义的伟大女性,以她们高度的觉悟铸造了她们高昂的震撼人心的正气。正是她们美好的心灵闪射出璀璨的光华。
这种志气有时表现为一种非常可爱的争胜心。这争胜心一旦附丽于高度的思想觉悟,就有了远大的人生目标,就表现了战斗的勇气。《荷花淀》里的青年妇女划着小船,载着战利品归家途中,七嘴八舌地说道:
“回去我们也成立队伍,不然以后还能出门吗?”“刚当上小兵就小看我们,过两年,更把我们看的一钱不值,谁比谁落后多少呢!”
千百年来,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观念根深蒂固,尤其是农村妇女,更为自卑,一个“谁比谁落后多少呢!”正表现出保家卫国的责任感要和男子比贡献的争胜心融于胸膛,她们挺身而出,不甘落后。
这震撼人心的志气还表现在高涨的生产劳动中。例如小鸭娘说:
“地多了,明年咱要好好种,不能叫那些地主恶霸笑话!他们不是说,地交到咱们手里是白费吗?叫他们看看,是他们种的好,还是穷人种的好!(《纪念》)
 
这是一种与封建统治阶级比高下的志气,是为穷苦人争气的凛然正气,有了这种志气,就有了坚忍不拔的意志,吃苦耐劳的精神。香菊姑娘,在“卡脖子旱”的季节,每天半夜即起,下地浇园,“衣裳整个湿透了,贴在身上,头上的汗水,随着水斗子的漏斗,叮当落到井里去。(《浇园》)更值得特别提出的是秀梅,她作为妇女干部,胸怀更开阔,热情更高涨,干了自己的,还帮助军属原生家里做活,挑水扫院,拆洗衣裳,收割打场,什么活都干.(《光荣》)
勇敢、勤劳的妇女们,用高度的觉悟,高昂的志气,战斗的勇气,生产的热情,和男人们一起战斗,肩负着时代的前进,亘古以来,哪个时代有过这样壮志凌云的女性呢?
这是一群多姿多态的妇女形象,她们有着不同的性格。这是她们的美好心灵在不同人身上的折射,似雨后的彩虹般的炫丽。
这组妇女群像给我们留下最清新、最活泼的印象是快人快语,开朗泼辣的妞儿,(《山地回忆》)她说话是那么嘴快不饶人,但“心眼儿好,”,看见八路军战士光着脚,就心疼,把辛辛苦苦纺织赚的布给战士做了一双袜子。这双袜子是那么结实,她带着妞儿“打败日本”的殷切希望,穿在战士脚上。如果说妞儿代表了一种阳刚之美,那么水生女人(《荷花淀》)则代表了一种阴柔之美,她是那么的娴熟恬静,在丈夫将要远离家乡和久别归来时,她们都显得那么柔顺,默默无闻地承受着战争的苦难和生活的重压,照顾老人、抚养孩子、体贴丈夫。这种贤妻良母型的性格是典型的东方女性美,是中国妇女的传统性格。《村歌》的意义不只是再现了这种人性美,而是把人物放在特定的时代风云之中,这种性格就有了新的内容和新的特点:体贴、爱怜丈夫与支持丈夫参军作战统一了起来;含辛茹苦的宝贵品格与支援革命的自觉行动统一起来;对亲人的挂念和作为抗战家属的自豪感统一起来。革命战争为东方妇女的传统美德赋予了新时代的光彩,这种境界是历史战争诗、思夫诗所不能望其项背。
革命战争、时代风云还锻造了完全新型的一类女人,她们走出家门,和男人一起参加革命工作,被埋没了多少年代的妇女的智慧和才能如璞中之玉,一经琢磨,便放出耀眼的光辉。一批批妇女干部在严酷的斗争中成长起来。秀梅(《光荣》)、二梅(《麦收》)就是这样的妇女干部。她们不仅身先士卒,而且善于组织群众、宣传群众、带领群众一道前进。无论在对敌斗争中,还是生产劳动中,都表现出坚定、干练、指挥若定的大将风度。在这之前的文学画廊中,这样的农村妇女形象是不多见的,这不能不说是孙犁同志的一个贡献。
高度的思想觉悟,震撼人心,顶天立地的志气,各具特色的性格从几个方面构筑了妇女们的心灵美。
当然,《村歌》里也写了一些落后的妇女,一些丑的人和丑的事,如《正月》里的二姐;《光荣》里的小五;《铁木前传》里的小满儿等,她们也进行了各自生动的表演,从而鲜明地衬托了先进妇女的美好、可爱。
(二)传神写照的塑像艺术:
孙犁在《村歌》中塑造的妇女形象,正如他所有的作品一样,在中国现代文苑中,有其独特的色彩,有其特殊的人情美和性格美。一个作家特有的风格是由他的生活经历、人生观及表现方法决定的。
孙犁说过:“艺术的美,是生活的再现。因此,生活是美的基础,可以说没有生活就没有美。《村歌》所反映的这一历史时期的生活,孙犁是熟悉的。他是从战火中走出来的,曾象《嘱咐》中的水生一样,离家八年未回。并在冀中民主抗日根据地参加了地方杂志、报刊、通讯社的工作和群众文化活动,在战火中走上文学创作之路,在此一系列的革命斗争中,他看到了人民的斗争生活,情绪和人民群众息息相关,特别是“体验到了”在中国几千年来妇女的苦难更深重,在今天,她们的新生解放也就值得欢喜和拥护,而一切斗争,一切生活都有她们参加。他看到“女人比男人更乐观,而人生的悲欢离合总是与她们有关,所以常常以崇拜的心情写到她们。”
有生活者并不乏人,且“人皆知爱羞,而艺术家对美的追求、探索尤其强烈、执著,不同于一般……具有此种为美献身之狂热精神者,常常得成为艺术家。”孙犁正是这样追求美、创造美的人,他主张“我们要提倡为人类进步、幸福、健康、美好的文学艺术,要批驳那些末流的海淫海盗,败坏人伦道德的黄色文学。”他用慧心慧眼在生活中寻找“真善美的极致”,努力去创造并表现、传播这真善美,他愿做这样的“真善美的卫道士”。
孙犁为我们的文学长廊增添了那么多生动多姿、心灵美好的妇女形象,他的贡献是正在“创造”。他的“创造”,是人为之功,非天才之业也。“下面从以下几个方面探讨孙犁塑造妇女形象的技巧:
1.以自身的肖像言行去塑造人物。
《村歌》中的妇女形象,首先是通过人物自身的肖像言行塑造出来。
肖像描写的手法凡文学作品十有八九要采用它。但孙犁笔下的人物肖像自有与众不同之处。他写肖像要经过精心提炼,突出特点地去写,不千篇一律、面面俱到;是饱含感情地去写,不是漫无目的平铺直叙;是有真意地去写,不卖弄、不做作,不人为地给人物搽脂抹粉。
作者写人物的肖像美常常是为了映衬她们的心灵美,突出她们的性格美。
在抗日战争中,冀中的妇女们积极参战,支援前线,她们是那么踊跃,焕发出极大地热情,这种精神状态是如何从肖像上表现出来的呢?
妇女们集合去破路挖沟,孙犁从肖像上抓住她们的特点:
“这不知道是什么风俗,冀中的妇女们,只要一出门,只要是成群结队,也不管是去开会、去上学或者去割电线,一个个打扮得全象走礼串亲一样。
一个个全换上了新衣服,脸洗得干净,头发梳得平整,头上蒙了一块新毛巾,又可以遮太阳,又可以挡风。(《麦收》)
从这整齐的装束上,我们仿佛看到了妇女们兴高采烈的心情,庄严严肃的神情,一种做抗日工作的自豪感、愉悦感,从新衣服新毛巾底下丝丝缕缕地蒸腾出来,这是她们心灵美好的自然外露。
作者写人物肖像,不是刻板地照相,而是满含深情地“画眼睛”,突出最重要的部分。且看水生眼中的妻子:
“离别了八年,她好像并没有老多少。她今年二十九岁了,头发虽然乱些,可还是那么黑。脸孔苍白了一些,可是那两只眼睛的光,还是那么强烈”。(《嘱咐》)
这是饱含深情之笔。离家八年,一朝回家,他怎能不贪婪地审视自己的妻子。战火离乱中的夫妻,他关心的绝不是她的美不美,而是老了多少。苍白的脸色是她历经重重苦难的标志。眼睛里强烈的光是她志气和忠贞的流露。她是这样的妻子,她才能于一夜团圆之后,甘愿继续独立支撑苦日子,依然送丈夫归队。
作者写人物肖像有真意,他不去随心所欲地粉饰人物。那个一起读者深深喜爱的妞儿的肖像是这样写的:
“洗菜的女孩子,也不过十六七岁。风出红了她的脸,象带霜的柿叶,水冻肿了她的手,象上冻的胡萝卜。她穿的衣服单薄,就是那种蓝色的破袄裤。她把菜篮子浸进水里,把两只手插进袄襟底下取暖,望着我笑了”。(《山地回忆》)
这孩子是穷家女儿,绝无闭月羞花之貌。但当我们和“我”一起感受到心疼八路军的火热心肠时,谁能不为他的心灵美所深深陶醉呢?
语言描写是塑造人物形象的重要手段,”言为心声”.如何汲取心灵一杯水来探测出人物心灵的全部奥秘,表达出内在情绪的最微妙变化,一向是人们刻意追求的课题,孙犁深的此法之妙.
<<村歌>>一书中的人物对话,简洁明快的语言占绝大多数,有的一句话了了几个字却尽传精神.在<<纪念>>里,小鸭母女静夜思念在外作战的亲人,娘说“鸭,要不是顽军来进攻,你爹也许就到家来了.”小鸭这时只说了四个字“五八老蒋!”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和母亲一起受尽苦难,好容易盼得打走了日本,眼看着爹爹可以回家团圆了,但是前门走了虎,后门又进了狼.父亲还在大东北和老蒋作战,归来无期.刚到手的胜利果实也受到威胁,这强烈的阶级仇恨,千言万语也诅咒不尽。但一个土生土长的村姑,她不会长篇大论口诛笔伐,他只能狠狠骂一句,以解心头之恨。这句虽是粗话,却并不令人生厌。相反倒是让人看到小鸭咬牙切齿之稚态,爱憎分明之禀性。这句话放在此处,恰当极了,痛快极了。说他荡气回肠也不为过!
孙犁的语言以简洁精炼著称,然而我们读《蒿儿梁》,却看到了女主任的重复语言:“我就怕咱们的仗打败了!我就盼咱们打胜仗…那时,这地就成了咱们的了!”
“不把敌人打走,我的命还在人家手里搓着哩!”
“把仗打好了,我们就熬了出来。”
女主任不是啰嗦人,他言谈直率,办事利落。但是,在不到一页的篇幅里作者让他说了以上大同小异的话。这也是塑造人物的需要。女主任往日做丫头,差点儿被地主“整死”了去。熬过寒夜的人,才更感到太阳的温暖。他今天考虑的最多的问题就是穷人的翻身解放,胜利果实的可靠保险。为此,他加倍努力工作,支援战争,舍生忘死去争取胜利。作者写他的重复语言是剖白她的心事,揭示他力量的源泉。
总之,孙犁为他的人物设计了多种多样的丰富表现力的语言,他将“活人的唇舌为源泉,使文章更加有生气。”
人类的“全部生活都是运动的”,而人们的行动作为又是表现人物性格的重要因素。孙犁描写人物行动的特点就是有个性,以外行写内心,特别传神。
孙犁善于用动词表现单一的心情,而且善于用人物的动作表现复杂的心理活动。当离家八年的水生,来到自家的门口,看到妻子时:“你”
女人一怔,睁大眼睛,咧开嘴笑了笑,就转过身子去,抽抽搭搭的哭了。(《嘱咐》)
这里使用一连串的动作,表现了以下几个方面的内容:怔,是惊;丈夫回家即在常常思念之中又觉得那么遥远,今日忽而从天边来到眼前,自觉意外;睁大眼睛是为了看的更真切些,潜台词就是:“别是做梦吧?”笑,是猛然一喜,但过度的悲苦,压迫她已不习惯笑了,她机械的咧开嘴,还没等笑个痛快,笑个尽心尽意,那八年的苦水一起扑上心头,压倒个惊喜之情,因此又马上哭了;但这又惊又悲的浪潮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控制不住的,她终于抽抽搭搭的哭出来了。
这一连串的动作具有打动人心的美的魅力,这是凄清之美、良喜之美、深情之美,是一种诗意美。
2、如诗如画的氛围去烘托人物
人物从来不是孤立存在的,她们必要生活在一定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中,写景是为塑造人物服务的。孙犁笔下的人物都带有浓郁的诗情画意。为人熟知的当然是《荷花淀》中的景物:
“这女人编着席。不久,在她的身子下边,就织成了一大片。她像坐在一片洁白的云彩上。他有时望望淀里,淀里是一片洁白的世界。水面隆起一片薄薄透明的雾,风吹过来,带着新鲜的荷叶花香。”
这真是一种完美的境界,玉洁冰清,纤尘不染。这是现实,也掺杂了理想的成分,是艺术家“于生活静止、凝重之中”“作流动超逸之想” 的结果。(孙犁语),是一种诗化了的物境。这么美的氛围和美的人结合起来,造成诗情画意,因此增加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
古人说:“一切景语皆情语也。”在孙犁笔下,无景不含情。大淀荷花,可以有美;郎月清辉可以有美;生产斗争也可以挖掘美,可以酝酿诗意的氛围。复查斗争中的张岗村,年轻姑娘的双眉在斗争中成熟起来。《村歌》中写到:
“大平原的田野,叫庄稼涨满,只有在大平原上才能见到圆大鲜红的太阳,照着红的高粱、黄的谷、正在开放的棉花。一切都要成熟。红光从大地平铺过来,一直到远远的东方去。”
这里是写庄稼,也是歌赞成熟的双眉,这是一首热烈高亢的政治抒情诗。
由此可见,孙犁写景的独特个性在于:他赋予想象,长于写景,在他笔下,无景不飞动,无景不含请。景既是人物活动的诗意氛围,人即是氛围中活动的中心。
3、以无处不在的情感去充实人物
孙犁说:“没有真实激动了的感情,就写不好文章,在现实生活中充满了伟大的抒情;在现实主义的作品里,作家的丰盛的情感含蕴在描写和人物的对话中。”
孙犁正是这样一位多情的作家。他寄情于人,寄情于物,寄情于景,再加上激情按耐不住的直接抒发,使人的感情无处不在。如《山地的回忆》。在小河边,妞儿自告奋勇,说好了给八路军战士“我”做双袜子,然后她端着菜径直走了。“我”的那种感激、那种温暖之情是如何表达的呢?
“我在河边洗了脸。我看了看我那只穿着一双“踢倒山”的鞋子,冻得发黑的脚,一时觉得我对于面前这座山、这水、这沙滩,永远不能分离了。“
这是委婉的抒情。作者的叙述似乎不动声色,平静恬淡。但是,仔细体会,我们会感受到,字面下正汹涌着澎湃的激情。这是子弟兵对人民的感激,对山水土地的爱恋,也是作者对军民鱼水情的感叹,对这养育了战士、肩负着胜利的人民、乡土的礼赞!
孙犁更多是间接抒情的笔法。当那个土改后幸福成长起来的贫农女儿多儿买来新织布机,为自由美满的婚姻而织嫁物时,孙犁写了她的劳动:
“她穿得干干净净,头发梳的光亮。在结婚以前,为什么一个女孩子的头发变得那么黑?脸为什么老是红着?她拉动机子,白布在她的胸前卷出来,像小山顶的瀑布。她的头微微的歪着,身子上下颤动,嘴角挂着猜不透的笑,挺拍挺拍,挺拍挺拍,机子的响动就是她那心的声音。
这真是幸福的劳动。她织到天黑,又挂上小小的油灯,油灯擦得很亮,在冀中平原,在冬天实际上已经过去,现在,可以听到村边小河里的冰块融解破碎的声音。”(《正月》)
这真是不拘一束的抒情!幸福之情丝丝缕缕地渗透纸面纸背。写多儿的黑发红脸蛋,祝福她得到了新生活;写她织布的举动和瀑布似的布卷,是夸她心灵手巧,预示了今后的幸福;写亮亮的小油灯,渲染她心底的一片光明。读着这样的文字,分明感到人物在我们面前活跃着,我们正实实在在地分享着她的幸福。
白描手法是孙犁塑造人物形象的主要手法。她不强调外形的精雕细刻,而要求深刻揭示人物的内在神韵、思想精髓。美的妇女形象及其美的事,从他擅长白描的笔下流泻出来,就显得朴实秀丽、清新而灿烂;用语平淡、感情奔涌。英姿秀发的妇女形象也就在这诗情画意的境界中得到了最完美的塑造。孙犁认为“白描”手法是“高境界的艺术”, 他用自己辛勤的创作实践在探索、在前进,传神写照,尽在其中,因而成功的创造出一群中国风格、中国气派,为中国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妇女形象,这是作者出色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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