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书摘08】《二重奏:袁枚《隨園詩話》中的涉紅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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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书摘08】《二重奏:袁枚《隨園詩話》中的涉紅記事》作者:黄一农
第八章 袁枚《隨園詩話》中的涉紅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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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枚 (1716-1798),字子才,號簡齋,晚號倉山居士、隨園老人,世稱隨園先生。雖於二十四歲即聯捷登進士,並選為清書庶吉士(乃指在庶常館讀書時被指定學習滿文),但在外放溧水、江浦、沭陽、江寧等地知縣後,因感覺宦途不易,毅然於乾隆十三年 (1748) 辭官,次年卜居江寧小倉山之隨園,並憑藉「性靈說」之理論與實踐,終於經營成詩壇盟主。雖然袁枚的《隨園詩話》(後文簡稱《詩話》)在學界是毀譽參見,但持續兩百年來一直廣受歡迎,連晚清小說《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中都形容此書是「人人都看見過的」,其影響力遠超乎其它同性質著述。
胡適在民國十年 (1921) 藉〈《紅樓夢》考證〉一文所揭舉的「新紅學」,即以《詩話》中的涉紅記事拉開序幕。
耙梳海峽兩岸各公藏單位所著錄的《詩話》,已知至少有六十幾種清代版本存世,其中正編有十四卷、十五卷或十六卷,補遺則出現一卷、三卷、四卷、六卷、七卷、八卷、九卷或十卷;此外,日、韓等國也收藏一些刊本。目前學界最通行者,是顧學頡整理標點的正編十六卷、補遺十卷本(下文簡稱為「顧本」)。
但各本的先後次序為何?哪種版本較接近初版原貌?則一直處於混沌狀態。此或因存世之本多深藏各圖書館的古籍部門,導致先前對《詩話》的版本研究一直艱於材料的取得,而存留許多有待斟酌的空間。筆者因此調查了臺灣大學、中國國家圖書館、北京師範大學、北京清華大學、北京大學、復旦大學、上海圖書館、山東大學等單位的四十幾種版本,雖然倉促間每種最多只能獲得幾頁複印件,又很難將不同藏本(尤其是分屬不同單位者)放在一起仔細比對,但整體上或已是迄今對《詩話》版本進行的最深入研究之一,
......
五、袁枚涉紅記事對後世的影響
袁枚因是文壇泰斗,故其涉紅記事影響後世頗大。許兆桂(1742-1812;號西樓寓公)於嘉慶十一年 (1806) 序吳蘭徵所刻《絳蘅秋》傳奇時有言:
乾隆庚戌秋,余至都門,詹事羅碧泉告余曰:「近有《紅樓夢》,其知之乎?雖野史,殊可觀也。」維時都人競稱之,以為才。余視之,則所有景物,皆南人目中、意中語,頗不類大都。既至金陵,乃知作者曹雪芹為故尚衣後,留住於南,心慕大都,曾與隨園先生遊,而生長於南,則言亦南。
知在乾隆五十五年 (1790) 庚戌歲秋,《紅樓夢》已以鈔本形式透過廟市等渠道在北京一些人當中流傳,
在喻文鏊為許兆桂所作之〈西樓寓公傳〉中有云:
金陵秦淮之上有隱君子焉……愛金陵風景,卜宅秦淮,構樓居之,自號曰「西樓寓公」。寓公寓西樓者三十年,一時山人墨士與夫薦紳先生之至金陵者,皆欲謁寓公……沈文慤公、袁簡齋太史均寓公父執,寓公事之謹,以詩相切劘……寓公僅補博士弟子員,食廩餼……嘉慶壬申年……卒,時年七十有一。寓公姓許,諱兆桂,香巖其字也。蓋湖北之雲夢人,父治,仲弟兆椿,季弟兆棠。
知許兆桂之父許治與沈德潛(諡文慤,長洲人)、袁枚三人誼屬同年進士,
乾隆五十五年,許兆桂於短暫停留北京時,經友人羅修源的推薦而過覽了名聲噪起的《紅樓夢》一鈔本,他初僅感覺內容頗多南方的景物與用語,回江寧後始知「作者曹雪芹為故尚衣後,留住於南,心慕大都,曾與隨園先生遊」。以兆桂與袁枚間的兩代關係,讓人不能不合理懷疑其說應源自五十五年甫於當地出版的庚戌本《詩話》,此因該本之涉紅文字指出《紅樓夢》的作者為曹雪芹,其父【祖】曹練【楝】亭於康熙間任江寧織造(別稱「尚衣」),且袁枚宣稱《紅樓夢》中的文【大】觀園即其所居之隨園,還引錄了題為雪芹(應為明義)之二詩,故許兆桂想當然地誤認「生長於南」的曹雪芹「曾與隨園先生遊」。
再者,提出「張侯家事說」之周春,
由於清人多不熟悉曹雪芹之生平事跡,故多數人接受袁枚書中之「曹雪芹為曹寅子」一說,曹寅的別號也屢被誤作「練亭」,這些源自《詩話》的內容,後且被宋翔鳳 (1777-1860)、俞樾 (1821-1907) 的《曲園襍纂》、陳其元的《庸閑齋筆記》(1874)、陳坦園的《榕蔭堂叢書.耕畸紀抄》(1876)、夢癡學人的《夢癡說夢》(1887)、葉德輝的《書林清話》(1920) 等以訛傳訛,
筆者在略覽了兩岸幾間大圖書館所藏的四十多種《隨園詩話》版本後,透過對此書編纂過程以及版本嬗遞的深入分析,發現袁枚之所以在乾隆五十五年 (1790) 的初版中編入涉紅記事一條,應主要因明義《綠煙瑣窗集》中之〈題《紅樓夢》〉組詩的小序提及隨園乃《紅樓夢》的主場景,他遂沾沾自喜地加以摘引。又因袁枚的編輯團隊在潤飾明義的小序時,很可能陰錯陽差將「曹子雪芹」誤釋為「曹寅之子雪芹」,
明義在收到《詩話》初版的印本後,想必曾致函抱怨己名遭到張冠李戴,且因袁枚發現隨園的前身確與曹雪芹家無關,擔心遭人譏諷,乃於稍後主動挖改涉紅記事,刪去有關大觀園即隨園的文句,並將題紅詩的作者訂正為明義。至於《詩話》初版中其它一些不恰當的內容,他也先後加以揠補。但由於當時的盜版者以及後世的坊刻者,並未留意到此書複雜的修訂過程,又始終欠缺公認的標準本,遂因使用不同之母本,致使清末與民國時各種版本之涉紅敘述異文互見,晚近的紅學界對相關議題也因此聚訟紛紜。
鑒於袁枚既不認識曹雪芹,亦不曾讀過《紅樓夢》,故我們對其《詩話》中屢見謬誤的涉紅記事應有所保留,也無需再以一些過於獵奇的假說,試圖提供解釋。先前如韓旭女士即因此指稱雪芹乃其祖曹寅與兒媳通姦所生,以呼應「曹雪芹為曹寅子」之說。
雖然《隨園詩話》的長期流行與暢銷確實增進了有清一代讀者對《紅樓夢》作者的認識,並在民初胡適形塑「新紅學」的初始階段曾扮演點燃聖火的角色,但隨著新材料的陸續發現,以及近幾十年來紅學的開展,《詩話》中的涉紅敘述早已失去其重要性。深盼本研究能令相關議題自此被恰如其分地定位成紅學史的一部分,因為此領域還存在更多挑戰等著我們去釐清與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