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人文/历史 |
分类: 瓣香兰馨 |
锦样年华似水流,鲛珠迸落更难收,病余常是怯梳头。
一径绿云修竹怨,半窗红日落花愁,恹恹只是下帘钩。
如果把这阕词置于咏红诸作中,人们一定会认为这是一阕描绘林黛玉的词。几乎每一词句,都可用《红楼梦》来“诠释”。如“潇湘馆”内的修竹,“大观园”中的落花,还有那恹恹多病,潸潸泪流的女主人公的形象。甚至在《红楼梦》第三十四回的黛玉题帕诗中,我们还能看到与之相似的诗句: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识香痕渍也无。
(二)《红楼梦》第三回,写宝玉初见黛玉,给她取了个表字“颦颦”。探春问:“何处出典?”宝玉道:“《古今人物通考》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况这妹妹眉尖若蹙,取这个字岂不美?”探春道:“只怕又是杜撰。”宝玉笑道:“除了《四书》,杜撰的太多呢。”实际这个典故出于纳兰性德《渌水亭杂识》:“斋堂村在西山之北百余里,产画眉石处也。”纳兰性德亦喜欢描绘女子的眉黛,擅用“颦”字入句。如他的五言古诗;“美人临残月,无言若有思。含颦但斜睇,吁嗟怜者谁?”分明就是林妹妹的形象。又如性德[临江仙]《寒柳》:“叶干丝未尽,未死只颦眉”,可有来解释黛玉表字“颦颦”的用意,不仅概括了她“眉尖若蹙”的容貌特征,而且还表现出她为情而愁思不尽的个性特征。
(三)《红楼梦》第六十二回,写湘云醉卧于山石处的一块石磴上,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上一身。接着第六十三回,湘云在怡红院夜宴行酒令时,掣了一根签,一面画着一枝海棠,题着“香梦沉酣”四字,一面写有苏东坡海棠诗句:“只恐夜深花睡去。”黛玉笑道:“‘夜深’两个字改‘石凉’两个字。”众人便知她打趣白日间湘云醉卧的事,都笑了。由此可知,海棠花代表着史姑娘。作者对这个人物形象的细节描绘,主要是受到东坡海棠诗的启示。东坡诗典出《太真外传》:明皇登沉香亭,召太真妃,于时卯醉未醒,命力士使侍儿扶掖而至。妃子醉颜残妆,鬓乱钗横,不能拜。明皇笑曰:“岂妃子醉,直海棠睡未足耳。”[注七]依据这个典故,纳兰性德也写了一首七律《垂丝海棠》,诗云:
诗人借花喻人,以美女的睡态来形容海棠花的娇艳。而《红楼梦》有关湘云醉卧花下和掣签行令的描写则是借花喻人。把两者对照起来读,可以取得相映成趣,相得益彰的鉴赏效果。
(四)纳兰词中又有描绘“落花”、“惜花”、“扫花”、“葬花”等词句。将每一阕孤立起来看,这些句子在词中仅起着比兴和象征的作用,如果把它们连缀起来看,那似乎就成了林黛玉笔下的《葬花辞》。如:
这些词句,是纳兰心灵里奏出来的爱情婚悲剧的颤音,也交响成类似《葬花辞》意境的咏叹。
“一梦红楼感纳兰”,[注八]正因为纳兰诗词中某些句意与《红楼梦》塑造的形象,创造的意境相仿佛,索隐派中的一些人才认同干隆皇帝的附会之言。他们将纳兰诗词中的一些“零珠碎玉”,“与《红楼》相印证”,来作为确定《红楼梦》是写纳兰家事的根据。如况梅在《花帘尘影》中说:“读容若所为诗,风流旖旎,颇屑宝玉为人。”他又说:“《饮水集》中佳构甚多,余最诵其《四时无题诗》,谓每首中各一黛玉在。”西神在《红楼谈屑》中亦谓:“此中有人,呼之欲出,细想之,语语皆有一黛玉小影在。”用比较的方法,将《饮水集》与《红楼梦》联系起来读,确实产生这种印象。且有许多相似点、共通点,宛然在目,历历可巡。这表明纳兰诗词对《红楼梦》创作不是没有影响。然而以此断定《红楼梦》是写纳兰家事,那就成了谬误。毕竟现实中的纳兰性德不是文学创作中的贾宝玉。文学创作中的林黛玉也不是现实中的纳兰表妹、卢氏和沈宛。当然,我们也不应当轻易地否认《红楼梦》里有对纳兰诗词借鉴的成分。
[注一]周汝昌《献芹集》(《红楼梦》全璧的背后)
[注二]纳兰性德所居园称为“渌水园”。见唐孙华《东江诗钞》载《恺功侍读用予赠夏重原韵有诗寄怀次韵答之》中有“忆别渌水园,行李遂夙戒”
[注三]顾贞观《饮水词序》
[注四]杨钟羲《雪桥诗话三集》卷四
[注五]姚鹏图《饮水词集跋》
[注六]叶舒崇《皇亲纳腊室卢氏墓志铭》
[注七]引自宋惠洪《冷斋夜话》
[注八]樊进山诗句,引自西神《红楼谈屑》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