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内  检查室外  日

何晶在劝说11床的先生：请让您爱人再坚持一下吧。

11床病人的先生在犹豫。

林娜走了出来，语气生硬：如果中断检查，就不能做活检，你们要自己承担责任。

何晶提醒：林医生！

林娜仍然生硬地对11床的先生：责任问题可不能儿戏。

赵新从另一处走了过来，看着。

11床病人的先生叹了一口气：回病房吧。

何晶：先生，请再考虑一下吧。

11床病人的先生语气坚决：不用了，按我妻子说的做。（走开）

何晶失望地看着。

林娜一边脱手套，一边对11床病人的先生喊：家属必须签字！（对何晶）你去办。（把手术通知书塞到何晶手里，叫）护士，送11床回病房！（走开）

 

11-2              内  第一产科走廊  日

何晶和赵新追上11床的先生。

何晶：先生！

11床的先生停下，转过身，不等何晶伸手，就把手术通知书拿过来，掏出笔，在上面飞快地签了字，并给何晶，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大步离开。

何晶无奈地看着。

赵新看了看已经走远的11床的先生，才对何晶：我有一个办法。

何晶：什么办法？

赵新看看表：现在有事吗？

何晶摇摇头，扬了扬手术通知书：可得把这个交给林医生。

赵新：不着急，走。

何晶跟着赵新走开，迎面碰上朱爱萍。

朱爱萍：喂，你们去哪？

赵新：一会跟你说。（和何晶在拐角处消失）

朱爱萍不高兴。

 

11-3              外  妇产科大楼外  日

赵新和何晶边走边说。

赵新：大概在四年前，我认识一个病人，就住在医院附近，情况几乎和11床一模一样。开始也是怕流产，后来查出宫颈癌。

何晶：你的意思是？

赵新：请她现身说法，谈谈体会。病人之间，应该容易沟通一些吧。

何晶：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赵新：我随访了三年，因为手术做得及时，恢复得好极了，去年还参加单位的运动会呢。

何晶：太好了！

 

11-4              内  居民楼某宅外  日

赵新和何晶站在门前，按了一下门铃。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开了门，有点意外：赵医生？

赵新：你好。多日不见，我来看看你爱人。

男人愣了一下，没有让进。

赵新：怎么了？

男人苦笑笑：进来说吧。

 

11-5              内  居民楼某宅  日

屋里只有男人一个人，客厅正中放着一张黑框的女人照片。

赵新呆住：你爱人……

男人：坐吧。

赵新和何晶坐下。

男人：三个月前在肿瘤医院走的。不过，这几年，她确实活得很好，都把病忘了。

赵新和何晶对视了一下，都没有吭声。

 

11-6              外  街上  日

赵新和何晶默默地走着。

赵新：这事当然不能跟病人说，但家属应该知道。

何晶：你以为家属不知道？

赵新：至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何晶：不。我觉得，11床夫妇会看不少资料。不肯做内检，并不是因为怕流产。

赵新：那是怕什么？

何晶：怕被实证。在这方面，我们和病人的立场是不一样的。我们希望早些知道结果，为的是尽早治病。可病人却不会这么想，如果真的是癌症，他们希望知道得越晚越好。

赵新：可尽早手术，会延长存活期啊？

何晶苦笑笑：存活期。你不觉得，这个字眼太残酷了吗？

赵新：你的意思是不再争取了？

何晶：不。既然他们下了这么大的决心，那就在孩子生下以后再说吧。享受没有任何阴影的幸福，你说呢？

 

11-7              内  医生办公室  日

林娜在网上看“前置血管”的资料，朱爱萍在写病历，何晶拿了手术通知书走了进来。

林娜问何晶：签字了？

何晶把手术通知书递给林娜，林娜看了看，这才放到病历夹里。

何晶想了想，对林娜笑道：林医生，我们对病人，是不是应该再耐心一些？

林娜：是在对我说吗？

何晶：是。

林娜：为了不损伤黏膜，我都这么耐心了，你没看见？

何晶：我是说，跟病人说话的时候。

林娜：也不看看病人是什么态度？

何晶：我们做医生的，怎么能在乎病人态度呢？

林娜：你是说，我们医生不是人？是病人的保姆，老妈子？他们说什么，我们就得俯首帖耳？惟命是从？

何晶：也没这么可怜吧？

林娜：我当医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从来没见病人限制过医生的检查时间。何医生，这就是你沟通的成果？

朱爱萍充当和事佬：算了算了，都12点了，吃饭吃饭。（揽着何晶走出）

 

11-8              内  医生餐厅  日

何晶和朱爱萍都端了饭菜找了个地方并排坐下，开始用餐。

朱爱萍：你跟她说什么？这种人大小姐当惯了，当然不能看病人的脸色。（凑近，小声）我跟你说啊，林医生的母亲和尤主任是闺蜜，她去曲院长家就像到自己家一样。

何晶笑笑：其实，我看她做检查还是很认真的。

朱爱萍：认真有什么用？还得有技术，要是我，十分钟完全可以搞定。但她有一点倒是很聪明。

何晶：什么？

朱爱萍：让病人家属签字啊。这样一来，万一将来有什么，责任就一清二楚。你我都得好好儿学习。

何晶笑笑：我可不学。

朱爱萍：为什么？

何晶没有答话。

这时，赵新也端着饭菜走过来。

何晶招呼：赵医生，这儿坐吧。（站起来，想走到桌子对面，想把自己的位置让给赵新）

朱爱萍对何晶：别动别动！他坐那儿挺好。

赵新便在她们对面坐下。

朱爱萍：赵医生，今天和我们何医生去哪儿啦？

何晶：去看一个病人。

朱爱萍对何晶：你别说话。（看着赵新）不是说，一会要向我汇报吗？

赵新：那个病人已经不在了。

朱爱萍：不在了？什么意思？

赵新：我是想找个病人做做11床的工作，结果那个病人还是没有活过5年。

朱爱萍：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拉何医生去逛街呢？

赵新：谁逛街了？

朱爱萍：你们俩没在街上一起走？

赵新：你讲理不讲理？这能叫逛街吗？

朱爱萍：不叫逛街叫什么？叫溜马路？

何晶笑。

赵新对朱爱萍：你想干什么？

朱爱萍：你那点心事，我能不知道？

赵新：我什么心事啊？

朱爱萍：看到美女，心里就痒痒。

何晶笑着站起来：你们聊吧。

朱爱萍：坐下坐下，还没开始审你呢。

何晶：审我做什么啊。

赵新：她这个人，就喜欢无事生非。

朱爱萍：赵新，这可你说的。我喜欢无事生非？

赵新：我们是弄惯了，何医生会不自在。

朱爱萍：哟，她自在不自在，你都知道啦？看来，这趟街逛得收获不小啊。

何晶手机响，看了大惊。

赵新：怎么了？

何晶：11床胎儿窘迫！（立刻跑开）

赵新也跟着跑开。

朱爱萍：喂，11床跟你有事儿吗？（想了想，也立刻跑走）

 

11-9              内  第一产科护士站  日

何晶、赵新上气不接下气从护士站前跑过……

不一会，朱爱萍也快步走过……

 

11-10          内  11床病房  日

白荷在周惠英协助下，将11床病人使用面罩吸氧。并调整氧流量。

仪器显示氧流量为 4L/分。

魏丽丽在监听胎心率。

11床病人的先生站在魏丽丽身后紧张地看着。

何晶跑了进来。

魏丽丽吩咐白荷：百分之五碳酸氢钠静滴，纠正酸中毒。

白荷：是，碳酸氢钠静滴。（跑出）

周惠英示意何晶：来，搭个手。

何晶协助周惠英把病人从仰卧变成左侧卧位。

11床病人的先生：小心！

这时，赵新、朱爱萍、林娜也相继跑了进来，在一边看着。

魏丽丽对林娜：静脉注射葡萄糖液和维生素C。

林娜：她怎么了？

魏丽丽：快去。

周惠英：我去吧。（走出）

魏丽丽又听了一下胎心率，才对11床病人的先生：放心吧，情况不严重，再观察一下。（对何晶）叫一下肖主任，全科会诊！

何晶：是。（跑出）

 

11-11          内  会诊室  日

肖程、魏丽丽、何晶、朱爱萍、林娜、赵新、周惠英在会诊。

魏丽丽看着TCT的检测报告：TCT检查结果不太好。（问林娜）内检有没发现炎症，或者使用过什么药物？

林娜：没有。就是病人太紧张了，肌肉收缩强烈，取样不太顺利。

何晶：检查的时候有鲜血。

肖程想了想，看着林娜：能不能再做一次内检？

林娜：算了吧，这比登天还难。

何晶：我再试试。

林娜：试什么？家属都签字了。出了事，是他们自己的责任。

肖程当机立断：这样吧，既然出血并伴有胎儿窘迫，已经有了手术指征，（看着魏丽丽）那就剖了吧。

魏丽丽点头表示同意：好吧，做好新生儿抢救准备。（对周惠英）要护士检查吸痰器，准备新生儿专用插管，脐带穿刺针。

周惠英：好的。（走出）

肖程：一定要查明出血的原因。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一说。

朱爱萍：B超已经排除前置胎盘。

林娜：我倒想到一种可能，虽然十分罕见，但症状也是中、晚期无痛性出血。可往往被忽视。

朱爱萍：时间紧，痛快说吧。

林娜白了朱爱萍一眼：我想说的是，应该是胎盘血管前置。

朱爱萍不以为然：前置血管？

何晶：也可能是宫颈癌呢？

林娜笑笑：哪来这么多的癌症，还是多考虑一些产科因素吧。

朱爱萍对林娜：你是想当然吧？

林娜自信：告诉你，内检的时候，我发现了搏动的动脉。这是前置血管最重要的症状。

肖程点点头：林医生的考虑不无道理。这样吧，（看着林娜）手术中检查胎盘位置和血管附着胎膜的情况。

林娜：知道了。

肖程看看魏丽丽：这个手术还是您来吧？

魏丽丽：好。何医生，你来当助手。林医生上二助。

何晶：是。

林娜意外，不服：为什么？怎么我是二助？

魏丽丽不理，对肖程：我去准备。（走出）

林娜追了出来。

 

11-12          内  第一产科走廊  日

魏丽丽快步走着，林娜追了上来，边走边说。

林娜：魏主任，这可是我的病人，为什么要让何医生上一助？

魏丽丽：我是希望你向她学习。

林娜：向她学习？为什么？

魏丽丽：既然TCT有问题，就要做病理学诊断。可你关心的是责任，是如何开脱自己的责任，有了家属的签字就不再坚持了。这就是你要向何晶学习的地方。（快步走开）

这时何晶也走了过来，林娜不满地看着。

何晶努力向林娜笑了笑，走了过去。

 

11-13          内  手术室前  日

11床病人被推进手术室。

 

11-14          内  手术室  日

手术准备就绪，众护士待命，魏丽丽、何晶和林娜分别走向自己的台位。

魏丽丽看了何晶和林娜一眼：考虑到胎儿窘迫，我们的动作一定要迅速、准确、轻柔。

何晶和林娜：是。

魏丽丽接过手术刀，做剖宫产术……

 

11-15          内  手术室前  日

11床病人的先生焦虑徘徊。两对老年夫妇匆匆走了过来。

老年人：怎么这么快啊？

11床病人的先生：胎儿情况不太好，手术提前了。不过医生说，不会有事的。

老年人不放心：还是要当心。

 

11-16          内  手术室  日

新生儿娩出，在啼哭，护士在做常规处理。

魏丽丽在做探腹检查，神情严肃。

魏丽丽：胎盘位于子宫后壁，很正常啊。（问手术护士）出血多吗？

护士：和正常产妇差不多，300毫升吧。

林娜不太甘心：胎膜没看到附着血管？

魏丽丽和何晶都不吭声。

 

11-17          内  手术室套间  日

魏丽丽在护士拿来的手术登记表上签字，何晶和林娜从里面走了出来。

何晶对魏丽丽：魏主任，出血的产科因素排除了，宫颈癌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林娜一笑：何医生，出血的原因是很多的，除了产科因素，内分泌功能失调、炎症、损伤、息肉甚至是全身性疾病都可能引起出血，为什么老盯着宫颈癌呢？

魏丽丽：宫颈癌对病人的危害性最大，何医生这么考虑没有错啊。

林娜：11床夫妇都是知识分子，都签字不肯检查，说明他们心里还是有数的。我看，何医生的目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想表现一下吧？（走开）

魏丽丽笑笑：她就这脾气，你别在意啊。

何晶也笑笑：我不在意。

魏丽丽：该查的还是要查。

何晶：是。

魏丽丽想了想：嗯，你妈妈的书稿，曲院长让我也看了。

何晶：是吗？

魏丽丽：真的很有价值，特别是关于输血的论述。

何晶高兴：真的？

魏丽丽：你妈妈特别强调，基层医院不能把抢救失败的原因归罪于血源不足，主张在抢救初期以晶体液和胶体液交替，一定要重视输血指征。她的想法和我真的一样。

何晶：妈妈说，基层医院血源是个大问题，而且感染机率也大，不主张盲目输血。

魏丽丽：真想和你妈妈能经常交流。有空可以来这儿看看啊。

何晶不吭声。

魏丽丽：大人的事不要想得太多，都已经过去了，是吗？

 

11-18          内  11床病房  日

笑声。

11床看着身边躺着的新生儿，欣慰地笑着。

她的先生和家人都在高兴议论：总算虚心一场……这下可好了，你也放心了……这孩子真像你小时候……

护士把孩子抱走。

奶奶对护士：轻点儿啊！

11床的先生：妈，人家很专业的。

大家又笑。

何晶走了进来，对11床的先生：能跟您再谈谈吗？

11床先生看看还在笑着的老人们：现在恐怕不行。（想了想）等一会吧。

 

11-19          内  肖程办公室  日

肖程换衣服准备下班，林娜敲敲门走了进来。

肖程：有事吗？

林娜：想跟您聊几句。

肖程：听说今天手术很顺利？

林娜一笑：我不是来说手术的。

肖程：想说什么？

林娜：知道我跟曲兰的关系吗？

肖程：好像听说过。

林娜：我们从小在一个院里长大的，小学、中学都在一个学校。我爸曾经是院长，跟我妈离婚后，才去了外地，所以，我跟曲院长、尤主任他们很熟。

肖程笑了笑：有什么要求，直接说吧。

林娜：你误会了。我这么说，并不是想要你关照，我也用不着别人关照。明年，我就要去我妈开的医院当董事长了。

肖程：我想起来了，曲兰以前说过你的事。

林娜：妈妈的医院经营的是妇产科和儿科，她原来是做行政的，所以需要我成为一个专家级的管理者。

肖程：我明白。想要我做什么，你说吧。

林娜：我说过了，不需要你关照。找你的意思，只是想表明，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们的关系比较特殊。对吗？

肖程：这个……

林娜：我说的特殊，并不是男女关系。我不会追求你，也不想成为你的女朋友。

肖程：当然。

林娜：我知道您不是等闲之辈。您的才华，您的学历，再加上曲院长、尤主任这层关系，您会大有作为。但仅仅靠上层关系是不行的，您还需要有脚，用过去的话说，就是群众基础。这样，您才能处于不败之地。

肖程笑了起来：林医生，不管怎样，你的这些话，我会很受教。谢谢。

林娜：相信我，我会做你的好朋友。但我们不需要被别人知道。

肖程：什么意思？

林娜：就是说，还跟以前一样，你是主任，我是普通医生，你可以训我，批评我，怎么着都行。我呢，也可能会跟你吵架，甚至骂你。但我们心里有数，我们都不会伤害各自的实际利益。你能同意吗？

肖程想想：倒是挺有意思。但如果我们吵架，还是要注意各自的尊严。别太过分。

林娜：好，成交。（伸过手去）

肖程犹豫了一下，才握了握林娜的手，但很快就松开了。

林娜：有两个人，你需要提高警惕。

肖程不解地看着。

林娜：一个是朱爱萍，她好像有点喜欢你。她的男朋友是赵新，你来之前，算是一个帅哥了，可朱爱萍一看到你，自然就会心动。她很物质，也很会勾引男人，你可千万别上她的当啊。

肖程一笑：还有谁？

林娜：还有就是何医生了。她看起来很软弱，其实心里很有主意。将来，你很可能会败在她的手里。

肖程笑笑。

林娜：我可不是危言耸听。

肖程：我跟何医生没有利益冲突。

林娜：不见得吧。她要表现自己，当然就会损害别人，损害你。

肖程：我？

林娜：那天我们在网上看到一些对您的评论，何医生就公开表示，你不了解国情，宫内矫治不切实际。

肖程疑惑：她真的这么说吗？

林娜却笑笑：我还有事，拜拜。（走出）

肖程坐下想了想，看了看电话……

 

11-20          内  第一产科某处  日

11床的先生对何晶：对不起，如果还是谈内检的事，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何晶：为什么？

11床的先生：我妻子已经不出血了。

何晶意外：真的？

11床的先生：当然是真的。孩子顺利出生，全家人都很高兴。她也是，终于当妈妈了。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坏了好心情。希望能理解。

何晶：可是……（手机响起，拿起来看了看）

这时，11床双方的父母也走了过来。

11床的先生忙对何晶：对不起。（笑着跟老人们走了出去）

 

11-21          内  肖程办公室  日

肖程在打电话：何医生，我想现在跟你谈谈，方便吗？

 

11-22          外  妇产科大楼外  日

何晶一边走，一边接听手机：现在？对不起，现在不方便……我一会打给您，行吗？

 

11-23          内  肖程办公室  日

肖程皱了皱眉头，穿好衣服，拿了包，走出。

 

11-24          外  医院停车场  日

11床的家属在司机的照顾下相继上了一辆七座商务车。

司机正要开走，却见何晶风风火火跑过来，将车拦住。

何晶对11床的先生：我还是要跟您谈谈。

11床的先生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下了车，对何晶笑了笑：你真的很执着。说吧，还想说什么？

何晶：您说半年前曾经回来过一次？

11床的先生：是啊，怎么了？

何晶犹豫了一下：有过……夫妻生活？

11床的先生点了点头。

何晶：您妻子是什么感觉？

11床的先生为难：什么感觉？问这个干什么？

何晶：有没有出过血？有没有接触性出血？

11床的先生认真想了起来，过了会：你真的怀疑是子宫颈癌？不，这不可能。不过我还是要感谢您这种认真负责的态度。（走到车前）谢谢。（上车）

商务车立刻开走。

何晶失望地看着……

肖程从门里走出，看到何晶，便走了过来。

何晶发现肖程：肖主任？

 

11-25          外  街心花园  日

孩子们在玩耍，大人们在一旁聊天，有些年轻情侣时而走过。

肖程和何晶在谈话，时不时被玩耍的孩子及大人们的道歉打断。

肖程：想和你商量一下对尤主任的道歉方式。

何晶：我听您的。

肖程笑笑：我觉得，你其实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这种事，怎么没有自己的想法呢？

何晶：我觉得很简单啊，我可以去找一下尤主任，可以鞠躬，可以说对不起。

肖程：这么简单？

何晶：那您说？

肖程：你是当了那么多人的面，所以才造成不好影响。如果上次的事只在私底下发生，根本就用不着道歉了。

何晶：您的意思是说，要当着很多人的面？

肖程：是啊，至少原来的范围。

何晶笑了起来。

肖程：你笑什么？

何晶：就是说，是做给别人看的？

肖程：有这种因素。

何晶：好吧，怎么都可以。

肖程：还有一个，必须找个道歉的理由。

何晶不解：道歉的理由？不是因为我顶撞了上级医生吗？

肖程：如果是为了无指征的手术而顶撞，那你怎么道歉，尤主任都不会高兴。而且，只能产生更坏的影响。

何晶：那怎么办？

肖程：所以说嘛，必须找个道歉的理由。

何晶想了想：我可想不出来。

肖程：我想到一个。

何晶：是什么？

肖程：是领会错了尤主任的意图。

何晶：领会错了？我不明白。

肖程：你想想，尤主任是教授，是专家，怎么会无视手术指征呢？事实上，她的最终目的，也是想及时让孩子出生啊！是不是这样？

何晶：是这样。

肖程：所以说，尤主任的意图只是要你们在病人家属要求的时间范围内让孩子出生，可你却以为是要做无指征剖宫产。

何晶在思考。

肖程强调：尤主任强调的是出生时间，而你思维的重点是手术指征。你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何晶默默地点了点头：好像是。

肖程：到底是不是？

何晶：是。

肖程：好，因为错误的理解，才产生了错误的态度。于是，必须道歉。明白了？

何晶看着肖程摇摇头：不明白。

肖程：你不明白也必须明白。这就是医院的职场。

何晶：职场？

肖程：是啊，当医生的，除了诊断、治疗，除了处理与病患的关系，最让人头疼的就是医院里上上下下的关系。可这也是客观现在，你要在这儿工作，就必须适应。

何晶：我明白您的意思。

肖程：好，还有件事。

何晶看着肖程。

肖程：我听说，你认为我研究的方向不太切合实际。我想跟你解释一下。行吗？

何晶：当然。

肖程：胎儿的宫内矫治，的确不是一个大众化的课题，也几乎没有实际应用的可能。大学生和网上的评论我都看过了，说的貌似有道理。中国有句古话，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和他们不是同一个层次，我也希望你不要把自己降低到他们那个水平，你能理解吗？

何晶诧异地看着肖程。

肖程：你不同意？

何晶大胆看着肖程：我是没想到。

肖程：没想到什么？

何晶直言：没想到您会这么比喻。

肖程：鸿鹄和燕雀？

何晶：是。我觉得，这只是两种不同的观点，不是燕雀和鸿鹄，也不是水平的高和低。

肖程：可人的志向确实有高低之分。

何晶：您要这么说，我愿意做燕雀。

肖程：为什么？

何晶：因为我感兴趣的是大众的需要，是为更多的病人服务。

肖程过了会：我原以为，今天的谈话会很投机。没想到……

何晶：我也有件事想跟您说。

肖程：说吧，把心里想的，把真话都说出来。

何晶：56床。

肖程：56床怎么了？

何晶：既然您已经在怀疑她患的是疟疾，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让大家都提高防范呢？这一点，我对您有意见。

肖程愣住，他看着何晶，眼光渐渐变成疑惑起来……

 

11-26          内  曲晋明家客厅 夜

曲晋明在找眼镜，尤盛美在旁观。

尤盛美：找什么呢？

曲晋明：眼镜不知放哪儿了。

尤盛美从水果盘里拿出眼镜放在曲晋明面前：除了眼镜儿，是不是还丢了别的什么宝贝？

曲晋明：什么意思？

尤盛美拿出何亚婷的照片，扔在曲晋明面前的茶几上：是不是这个？

曲晋明：怎么在你这儿？

尤盛美：你很有一套啊。

曲晋明：怎么了？

尤盛美：居然能把一张照片藏了将近三十年。（笑笑）其实，我跟何亚婷也曾经是闺蜜，再说也都是历史了，干嘛要藏着掖着，满可以大大方方的挂起来嘛。（走到墙边）弄个漂亮镜框，或者放大的十倍。同事朋友来了，也可多个谈资，怎么样？

曲晋明欲把照片收起来，却被尤盛美一把抢了过去。

尤盛美：别啊。我还没欣赏够呢。（看照片）真是个大美女啊，现在，可找不到这样的极品女人啦。

曲晋明不理尤盛美，向里屋走去。

尤盛美：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曲晋明：你到底要干什么？

尤盛美换了诚恳语调：我是有点儿嫉妒。昨天一夜没睡着，可后来想想，也不能怪你。你跟我结婚，并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她，对吗？

曲晋明：都是过去的事了。

尤盛美：是啊，我也是这么想，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夫妻这么多年，虽然不那么浪漫，倒也平平安安，我也知足了。说这照片的事，并不是想怎么样，只是想跟你说，这照片你想留，就留着吧。作为女人，我心里是有点那个，但这也是人之常情。还这么想，平时，你也不会经常看，只是因为她的女儿来了，才想了起来，对吗？

曲晋明：是，就是这样。

尤盛美苦笑笑：不管是真是假，我也就这么信了。没什么，真的，可以买个镜框，但不能放在办公桌上，别人问起来，也不好说，对吗？

曲晋明：你能这么想，我太感谢了。

尤盛美：可这次你一定要当上院长。你也是知道的，如果我爸爸没那么早走，我会因为800万元的赞助都找不到吗？（伤心起来）

曲晋明走到尤盛美身边，抚摩着她的肩膀：好吧，我听你的。

尤盛美：和她的女儿，也不要过于接近，行吗？

曲晋明没有回答。

尤盛美：好吧，随你吧。（把照片扔在茶几上，走开）

曲晋明想了一会，才去拿照片。

 

11-27          内  曲晋明书房  夜

曲晋明看了一会何亚婷的照片，找了个信封装了起来，放进包里。

 

11-28          外  妇产科大楼   日

医生护士们开始上班，保洁工在打扫。

何晶和朱爱萍走进大楼。

 

11-29          内  护士站  日

白荷问周惠英：护长，11床留下好多药呢，怎么办啊？

周惠英：还能怎么办，作废药处理。

白荷：11床也真的，这也太浪费了。

何晶和朱爱萍从护士站前走过，听到白荷与周惠英的话，何晶忙问：11床怎么了？

白荷：提前出院了。

何晶意外：人呢

周惠英：刚走。

何晶立刻向外跑去。

 

11-30          内  妇产科楼内大厅  日

何晶快步跑到大厅，在来往的病人中搜寻，又去了门外看了看，这才折返回到大厅，垂头丧气地坐下。

电梯门开，11床的先生陪着11床向大门外走去。

何晶发现，立刻跑了过去，拦住他们的去路。

11床的先生：怎么又是你？

11床病人不解地看着丈夫。

何晶不让道，目光执着而坚定：我不管你们怎么想，今天一定要做检查。

11床病人看着何晶，过了会才点了点头。

 

11-31          内  第一产科检查室外  日

11床躺在平车上，被白荷和何晶推进检查室。

 

11-32          内  检查室  日

林娜等为11床做内检……

 

11-33          内  X线检查室  日

放射科医生在为11床病人做肺及骨骼的X线检查……

 

11-34          内  磁共振检查室  日

MRI科医生在为11床病人做磁共振检查……

 

11-35          内  会诊室  日

11床的先生焦急不安地等待着，何晶陪在一边。

不一会，肖程、魏丽丽和林娜走了进来。

11床的先生：怎么样？

肖程：这两天您夫人应该做的检查都做了，可做可不做的检查也都做了。病理报告确诊为宫颈原位癌。

11床的先生愣在那儿：这么说，还是癌症？

肖程：但只是宫颈癌的零期，目前还未累及腺体，也无侵润。但再过两个月，情况就难说了。所以，现在发现，应该很庆幸。

11床的先生：那还要做手术吗？

魏丽丽：手术还是要做的，但可以不做子宫切除，宫颈锥切就可以了。

11床的先生眼泪掉下。

何晶欣慰地看着。

 

11-36          内  高档中式茶座  日

何晶和11床的先生面对面地坐着，看着服务小姐在做茶道。

服务小姐：请慢用。（走开）

何晶和11床的先生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11床的先生放下茶杯：今天特地约您出来，一是表示感谢，再一个是想问问，何医生对什么研究有兴趣。

何晶：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11床的先生笑了笑：我是做投资的，如果您有什么医药方面的项目需要资金，我可以效力。

何晶想了想：癌症可以吗？

11床的先生：当然，我现在最感兴趣的就是妇科癌症。可你不是做产科吗？

何晶：我们尤主任有个项目，将来会对妇科癌症的治疗开辟一条新路，叫靶向给药。不知您有没兴趣？

11床的先生：可以通俗地说说吗？

何晶：我也不太了解，大概就是把抑制癌细胞的药物，用穿刺或其他微创手术，直接送到病灶靶器官，这样，就可以不损害好的细胞，达到最佳的治疗效果。

11床的先生认真地听着，默默地点点头：但听起来，很有意思。能不能写一个项目介绍类的东西，我提交董事会讨论。

何晶：太好了。

何晶手机响。

 

11-37          内  曲晋明办公室  日

有人敲门。

曲晋明：请进。

何晶走了进来。

曲晋明忙让座，并坐到她对面。

曲晋明：这两天是不是很忙啊。

何晶：给11床做各种检查。

曲晋明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何晶面前。

曲晋明：有样东西，我想请你保管。

何晶：是什么？

曲晋明：是你母亲年轻时的照片。（打开信封，把照片交给何晶）

何晶兴奋地看着照片：哎呀，妈妈真漂亮。

曲晋明：这是我给她拍的，就印了一张。开头几年，我都带在身边，时不时地拿出来看看。后来，就锁在抽屉里。

何晶：为什么要给我呢？

曲晋明：我跟你妈妈虽然谈过恋爱，可后来都各自成立了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这样的照片，照理说，不应该再保存了。你说呢？

何晶：是。现代人都会谈几次恋爱，如果每个人的照片都留着，还不打架啊。

曲晋明笑了笑：说的也是。你谈过恋爱？

何晶：也是以前的事了。

曲晋明：这都是人生经历，有价值，但不一定久远。

何晶笑笑：听说曲院长年年都被评为五好。

曲晋明：是，我跟尤主任，也应该算是模范夫妻吧。所以，这样的照片更不应该再留在我这儿了。

何晶：我一定要拿给妈妈看。

曲晋明：拿吧。要有机会，把所有在这儿的事，都告诉她。

何晶：有的我可不敢告诉。

曲晋明：噢？比如什么？

何晶：比如和尤主任顶撞的事。肖主任说，是我没有正确理解尤主任的意图，才那么不礼貌。我想当着大家的面，向尤主任赔礼道歉。

曲晋明：不不不，这个不行。何医生，我代表尤主任接受你的这番诚意就行了，如搞什么正式道歉，反而影响不好。

何晶：好吧，我听您的。对了，有位投资人，如果想投资尤主任的靶向给药，她会接受吗？

曲晋明困惑：噢，还有这样的事？

何晶：要不，您跟人家见见？

 

11-38          内  曲晋明家客厅  夜

曲晋明看着一份文件在笑，尤盛美奇怪地看着。

尤盛美：你乐什么呀？

曲晋明：上回那个钱老板说要投资800万？

尤盛美：怎么了？要不是那个何晶，我这个项目就可以往前推一步了。

曲晋明：给你2000万怎么样？而且还只是第一期。

尤盛美：你在说什么啊？

曲晋明把文件递给尤盛美：你自己看吧。

尤盛美看着文件，越来越怀疑：这……这不是真的吧？

曲晋明：我能跟你玩儿空手道吗？

尤盛美惊喜：真的，你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曲晋明：那可不是我。

尤盛美：噢，那是谁？

曲晋明：人家不让说。

尤盛美：为什么？

曲晋明：怕你呗。

尤盛美意外：何晶？

曲晋明过了会：你呀，她好好反省反省吧。

尤盛美想着什么……

 

11-39          内  医科大学演讲室  日

何晶在作演讲。前排坐着耿山、尤盛美，他们一侧坐着几个老外研究生，后面坐满了年轻学生，

何晶：用凝血酶灌注或喷洒治疗产科大出血，成本低，药物充足，操作简单，但目前主要还是在基层医院采用，大医院为什么很少用呢？我觉得这不是临床思维的问题，而是另一个问题。比如，有人一量血压高，就知道开药，而不关心他是否睡眠充足？一看血脂高，就开药，而不建议调整饮食结构？对不起，我跑题了。我想说的是，大医院，大医生，也要重视操作简单的治疗方法。谢谢大家。

大家都鼓起掌来。

有个老外用英语提问：请问何医生，您是本院的医生吗？

何晶也用英文回答：不，我是个进修医生，原单位是县城的公立医院。

耿山有些意外地看着何晶。

另一位老外用德语问：何医生，您刚才说到的凝血酶治疗，有这方面的专著吗？

何晶用流利的德语回答：我母亲在她写的一本专著中有详细的论述，但目前还没有出版。

耿山欣赏地看着何晶，尤盛美看了看耿山。

老外继续用德语：你母亲是在大医院工作吗？

何晶用德语：不。她也在县城医院。

老外用德语：太了不起了。

何晶用德语：谢谢。

老外和学生们上前和何晶交谈起来，并往外走。

耿山在他们后面与尤盛美商量着什么，尤盛美连连点头。

耿山：这事就交给你啦。

尤盛美：放心吧，老校长。

 

11-40          内  医院咖啡厅  日

尤盛美认真地打量着何晶，何晶拘束地坐在她对面。

尤盛美：没想到，你的德语也说得这么好。

何晶：跟我妈妈学的。

尤盛美点点头：是，你妈妈上学的时候，就自修了德语，而且全系外语演讲还拿了第一。

何晶：真的？

尤盛美：她没跟你说过？

何晶摇摇头：大学的事，她很少说。

尤盛美点点头：是啊，都已经过去了。小何啊，我听说，你想为上次的事赔礼道歉？

何晶：是。我太没礼貌了。对不起。

尤盛美：算了算了。曲院长都跟我说了，这件事不怪你，我也没那么小气。以后注意点说话的态度就是了，啊？

何晶：谢谢尤主任。

尤盛美：今天找你来，是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何晶看着尤盛美。

尤盛美：刚才耿山教授跟我说，他要到国外讲学，时间是半年。你外语这么好，他非常欣赏。希望你当他的助手。回来以后，可以读他的博士学位，也能晋升职称。这种好事，可是千载难逢啊。

何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