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阅读2016.5.7】“爱情”的反面镜像——读邵丽中篇小说《北地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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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的反面镜像
——读邵丽中篇小说《北地爱情》
◎非飞马
邵丽的《北地爱情》(载《人民文学》2016年第1期)是一部直击当下爱情、职场等生存现状的现实主义力作。小说名为“北地爱情”,通篇却没有温情脉脉、没有海誓山盟、没有心心相惜,有的只是交易与算计,玩弄感情与背叛欺骗,虚情假意与金钱崇拜。邵丽用看似温情的语气,写出了物欲横流的现实裹挟下扭曲的人生观、价值观和爱情观。在《北地爱情》中,通篇都可以看到爱情的岌岌可危、人心的摇摇欲坠、知识分子的物化堕落,充满了强烈的批判意识和反讽意味。
小说以一名经济学博士生“我”的职场生活为主线,刻画了一家肉食品上市公司董事长金玉玺、办公室主任毓秀、金玉玺妻子李梅以及经济学博士“我”等一系列生动鲜活的人物形象。在小说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有“物化”的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不过是赤裸裸的或者变相的金钱关系、交易关系。小说写经济学博士“我”,放弃了去西部老家任副县长的机会,选择了试用期年薪20万到金玉玺的企业,最终成为金玉玺的“肉食品”。从一开始进入金玉玺的肉食品企业,“我”就没有打算依靠自己的个人能力和奋斗精神开创自己的美丽人生,而是毫无悬念地成为金玉玺的秘书兼情人,这一切之所以顺理成章,原本就是因为“我”的爱情观不是两情相悦,而是金钱和利益至上。爱情在“我”这里,不是“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不离不弃,也不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忠贞,而是把爱情当做人生的筹码。明知道金玉玺的年龄能够当自己的父亲,明知道他有妻子儿女(在国外),也要委身于他,甚至没有肢体的抗争和心灵的斗争。在这里,被我们视为生命的“爱情”,败得那么彻底,甚至有些无耻。在博士的眼里,“爱情”既是物质与金钱的俘虏,也是一种交易的筹码,更是一种掩饰自己传统道德底线沦陷的“遮羞布”,是为自己的人生交易寻找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言下之意是,“我”是因为爱他才委身于他,并不是爱他的金钱与地位。
除了博士“我”与金玉玺的所谓“爱情”,在《北地爱情》里,邵丽还给我们呈现了另外几组“爱情”关系。金玉玺与妻子李梅、毓秀与小城官员丈夫、博士“我”与小公务员李庆余等。金玉玺与李梅之间,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一种“投资”,他们不是因为相爱而结婚,李梅嫁给金玉玺,不过是看中了一支“潜力股”——金玉玺虽然只有初中文化,但在企业管理上却独具慧眼。婚后的李梅与金玉玺之间也没有所谓的爱情,他们的关系都体现在代表金钱的银行卡数字上。甚至,金玉玺与李梅“爱情”的果实——他们的一对儿女,与金玉玺也毫无亲情可言,金玉玺用他的金钱,只不过成功地把两个孩子培养成了“美国公民”而已。在金玉玺与儿女的关系中,本该是天伦之乐,却因为孩子很早的时候与李梅一起移民美国,只能沦为冰冷的“两国关系”,养育之恩、血脉亲情似乎荡然无存,甚至连金玉玺想与他们深入交谈也都成为奢求。而在毓秀的生活中,同样没有“爱情”,一开始心高气傲的毓秀,沦为“剩女”似乎是必然的结局,最后嫁给一个离异的小城官员,一开始她残留的青春还能挑动丈夫的激情,但最后却因为自己无法生育而使婚姻名存实亡。至于博士“我”与小公务员李庆余,那不过是逢场作戏、相互利用。“我”幼稚地试图利用与李庆余制造一些男欢女爱来刺激和报复金玉玺的抛弃,而李庆余不过是利用“我”是博士,可以给自己参加选拔考试辅导而已。至于李庆余最后的婚姻选择,不过是和博士“我”的选择一样,“我”选择金玉玺是选择了“金钱”,而李庆余选择副市长患有神经病的女儿则是选择了“权力”,异曲而同工。
除了爱情,小说还生动展示了职场的勾心斗角与算计。这同样集中在金玉玺、毓秀等人身上。毓秀是一个身份复杂的人,工于心计,在她成熟稳重、敬业勤奋的外在表现下,掩盖着一颗具有强烈的“占有欲”的私心。作为李梅的闺蜜,李梅却从来没有读懂过毓秀。而毓秀却对李梅看得像一张白纸一样清楚。毓秀以自己的特殊身份,将其弟安插在公司,私下里还搞“瘦肉精”等不法交易,谋取私利、瞒天过海,最终爆发了食品安全问题而葬送了自己的人生。而在事发之后,毓秀又利用博士“我”阅世不深、心地单纯的特点,准备挽回败局。不过,这一切都在金玉玺的掌控之中。金玉玺对这一切洞若观火,处理也是快刀斩乱麻般的快、准、狠。稳操胜券的金玉玺,不仅在职场中像“神”一样的战无不胜,而且在与博士“我”的“爱情”中,也是攻无不克。他一开始就不是玩真的,太懂得人性的弱点,因而总是游刃有余地将“我”玩弄于鼓掌之间,不需要的时候,能够全身而退。在妻子李梅到来之前,把“我”从生活中彻底清除,最终以一张卡和安排到意大利分公司工作而实现彻底的“胜利”。当然,在小说中,他看似一个胜利者,其实就人生来说,他也是个十足的失败者,没有爱情和亲情,他的人生其实也了无意义。
在小说中,邵丽还通过小说对现代知识分子扭曲的爱情观、人生观进行了辛辣的讽刺。比如金玉玺与博士“我”,即使有了肌肤之亲以后,依然开口闭口喊着“博士”,似乎是在宣告自己的胜利,而且还说经济学需要在“书本上学一点、床上学一点”。再比如李庆余,在“我”面前目空一切,大肆诋毁蔑视金玉玺,当真正见到金玉玺以后,却又是一副点头哈腰的奴颜卑骨,最终为了追求所谓的人生理想,不得不以“爱情”和婚姻为筹码,娶副市长的疯女儿而攀上高枝。
在《北地爱情》中,“爱情”已沦为赤裸裸的工具,人生无处不是一场交易。在这场交易中,成功和失败已互为一体,高尚与纯洁已荡然无存。不过,在批判现实的同时,邵丽并未对人性之善进行全盘否定,善念之光依然像闪电和星星一样,不时地在漆黑的夜空闪烁。比如,毓秀将死之时,似有人生的悔悟尚未表达;而“我”在去意大利之前,也着手给金玉玺的孩子们写信,试图帮助金玉玺挽回一点丢失的亲情,同时也兼有为自己的爱情一个内心的交代的意味。
看完小说,我在想,在这个“宁愿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在自行车上笑”的金钱时代,邵丽似乎要以小说为媒介,让人们好好思索一番,当“爱情”沦为工具以后,将会有一个什么样的人生。如果是这样,那么,邵丽的目的肯定是达到了,而且会超出预期。在这个爱情稀缺的年代,爱情才更加值得珍惜。从这个角度看,《北地爱情》无疑是一个反面的镜子,每个人都有必要耐心细致地照一照。
2016年4月26日于铜仁花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