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文忠、王力群的“翻案”风
□文/白梅月下客
4月23日的新浪博客首页上有一篇文字——《王立群:媒体偷换概念,栽赃陷害》,一周前4月17日的新浪博客首页上也有一篇类似的文字,作者钱文忠。这两篇文字,前者博客中的原标题为《假新闻、伪命题、真炒作》,后者是《就“为商纣王翻案”答友朋问》。
上述两文,笔者均拜读过。其内容,大致相同,那就是——辩解、批驳加解释。王力群先生辩解批驳的是“这就叫为秦始皇‘焚书坑儒’翻案吗?”,钱文忠教授解释的是自己并未“为商纣王翻案”。
两位教授,都是为了“翻案”而为文,靶子都是“媒体”。王力群先生直接点出了制造“假新闻”的元凶——《天天新报》,钱文忠教授则比较含蓄——“成都某家报纸”。
这两家报纸,还真是了得!不然,不会一周的时间引发了两位《百家讲坛》正在热播学者的愤愤不平与各自为文。
王力群先生驳论文的体式澄清事实,钱文忠教授则答问式为己说明。甭管如何了,“媒体”显然对两位学者造成了精神上的伤害。作为大众传媒的报纸,应为自己的文字不实而感到愧疚。登报正式道歉,亦不过分。
作为两位教授,亦不妨静思。须知,气大伤神。两位学者虽珍爱口碑如双目,但,大可不必为此而计较。文人太在乎自己的声誉,所以才给无聊的媒体造成了可乘之机。
回过头来想一想,即便两位不是“为焚书坑儒翻案”、不是“为商纣王翻案”,学界有没有这种观点?这种声音?学界争鸣,观点自持,接受与否,并不强加。二位没这个意思,报纸污人清白,固然惹己懊恼,其实,静心来思,这,能改变读者、听众对自己学术观点的理解度吗?
两位教授在反击媒体的同时,亦不应低估读者、听众理解问题与明辩事理的能力。
附:
钱文忠教授博文《就“为商纣王翻案”答友朋问(2009-04-17 17:40:07)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e37057b0100cinw.html》
王力群教授博文《假新闻、伪命题、真炒作(2009-04-23
12:45)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a61db900100d0qd.html》
就“为商纣王翻案”答友朋问
文/钱文忠
我在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钱文忠解读《三字经》”中,讲到“汤伐夏,国号商,六百载,至纣亡”时,理所当然地要涉及商纣王。我在讲的时候,几次明确叙述了商纣王的暴虐和荒淫,举了大家都知道的炮烙之刑和活剖比干为例子;同时,也提出历史的复杂的,暴君并不一定,而且往往不是窝囊废,不然不会有司马迁在《史记》里的那一段话:“帝纣------闻见甚敏,材力过人,手格猛兽。知足以距谏,言足以饰非。”我也谈到‘这个帝王-----也做了一点事情,从比较长的历史阶段来看,还是有利的”。这些话明白地就以白纸黑字印在《钱文忠解读〈三字经〉》(上册)的第230-232页里。有兴趣的人,可以去翻翻。这些哪里称得上是什么“新观点”呢?对历史学有点基本知识的人都知道,类似的意见早就有人谈过了。
很清楚的一件事情,居然又成了“热点”。一时间什么学术浮躁、话语霸权的帽子满天飞,居然还有人替我讲类似“学术精英就要垄断话语权”的话。造个靶子自己打着玩,这样的批评算什么呢?
大概十多天前,正好我在和学生谈话上课,有一位自称是成都某家报纸的记者的人,打来电话,说是要采访关于商纣王的问题。我告诉他无法谈话,就请他晚点再打来,后来也并没有接到此人的电话。我连他的名字也没有听清楚记下来。很快就在这家报纸有文章发出来了。“热点”的源头就在那里。
后续文章很多,我也没有怎么看过。近来拜读,才知道几乎都是以网络为依据,没有去看看早就出版的我的书。好象他们所批评“商纣王”和我写的并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把一些不知道哪里来的意见归到我头上就是了。
这样的批评在某些媒体上很流行。好象连“翻翻书”这样的起码要求对它们都是太高了。于是,我就更无话可说了。
当然,我还是要感谢认真的真正的批评者,感谢他们给我的教益。真正的批评是当下最紧缺的资源,让我尊敬。
假新闻、伪命题、真炒作
文/王力群
《天天新报》于
2009年4月22日发表了该报记者朱渊《王立群为焚书坑儒翻案
魏明伦“坑谁都是暴行”》的文章。此文是典型的假新闻、伪命题、真炒作。
我认为:秦始皇活埋的是术士并非儒生,坑儒之说带有放大和夸张的成份。试问《天天新报》,这就叫为秦始皇“焚书坑儒”翻案吗?
《史记·儒林列传》论及此事说:“及至秦之季世,焚诗书,坑术士。”
《汉书·儒林传》论及此事也说:“及至秦始皇兼天下,燔诗书,杀术士。”
东汉王符的《潜伏论·贤难》篇也称:“此亡秦之所以诛偶语而坑术士也。”
可见,整个西汉的史学家与学者把秦始皇的“坑儒”称为称为“坑术士”。
汉代文人对秦始皇的评价最为严厉,但是,司马迁、班固、王充一致称后世广泛流传的“坑儒”是“坑术士”,按照《天天新报》的说法,司马迁、班固、王充都是为秦始皇的“坑儒”翻案,这说得过去吗?
所以,《天天新报》认为把“坑儒”改为“坑术士”是为秦始皇“焚书坑儒”翻案是假新闻。此说讲了两千多年了,还能叫新闻吗?如果这叫新闻,只能是假新闻!
对于一个稍有历史常识的人,不要说读一读《史记》《汉书》了,但凡翻翻《史记》、《汉书》的人都不会对“坑术士”感到陌生;堂堂大报,竟然将此曲解为“为秦始皇焚书坑儒翻案”,我只能惊讶:《天天新报》竟然无人翻过《史记》、《汉书》,否则,何必造此假新闻呢?
秦始皇杀的是“术士”还是“儒”,只关乎到杀的对象是谁,丝毫不涉及杀人是暴行还是仁德。因此,《天天新报》把我讲的“坑杀对象是谁”偷换成“杀谁都是暴行”是标准的伪命题!我在书中写到:
秦始皇不论以什么为理由杀戮四百六十人,不论人数是否为四百六十,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都是一个能哭能笑能跑能跳的人。秦始皇为这些人定罪只是胜利者的正义而不是正义的胜利。
试问《天天新报》的大人们,读过这些文字吗?翻过这些文字吗?既不读,也不看,断章取义,混淆视听,制造假新闻,炮制伪命题,《天天新报》无非是借此炒作自己嘛!
如果《天天新闻》的炮制者没有时间读书,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段话在我的《王立群读〈史记〉之秦始皇》下册第90页。请擅长炮制假新闻的《天天新报》读读相关章节再发表高见,这样,造假的水平也会高一些。否则,实在对不起花钱买报的读者!
偷换概念,栽赃陷害,无限上纲,加害他人,是不是现代社会的一种“暴行”呢?媒体连起码的逻辑都不讲,把“杀的对象是谁”与“对杀人的评价”混为一谈,这是不是滥施“暴行”呢?我就是一位“普通教师”啊,与堂堂剧协副主席这样的“高干”差别极大。“坑”了我,只能算是杀了一介草民;“坑”了中国剧协某副主度,那问题大了,那叫杀害我党我军的高级干部。
“术士”是方术之士,“儒生”是儒家士人,这两个概念有联系也有区别。“术士”也读儒家经典,但是,“术士”更多是精通方术,并不是纯儒。既然“儒”中有“术士”,我为什么主张用“术士”而不用“儒”呢?
“坑术士”比“坑儒”之说出现得早。“焚书坑儒”最早出现在东汉卫宏作《古文尚书序》中:“及秦始皇灭先代典籍,焚书坑儒,学士逃难解散,我先人用藏其家书于屋壁。”
我们讲的秦始皇“坑术士”是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这是最原始也是最可靠的依据。但是,东汉人卫宏记载的焚书事件和《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的大相径庭:
秦始皇将古文字改为小篆和秦隶,担心天下读书人不服从。于是,召集天下的读书人到京城,先封为“郎”(侍从)。再秘密派人在骊山有温泉的地方种瓜。由于地下温暖,冬天长出了瓜,这在秦代没有塑料大棚的情况下是一大奇闻。秦始皇借机诏天下博士讨论冬天长瓜一事,博士们议论纷纷,争执不下,秦始皇派博士们前往骊山实地考察。当博士们在骊山山谷的一块瓜地实地考察之时,秦始皇暗令从山上往谷中填土,七百多位博士全部活埋于骊山山谷之中。这不是卫宏记载的“坑儒”新说。卫宏的原文是:
秦改古文以为篆隶,国人多诽谤。秦患天下不从,而召诸生至者皆拜为郎,凡七百人。又密令冬月种瓜于骊山硎谷之中温处,瓜实,乃使人上书曰:瓜冬有实,有诏天下博士诸生说之,人人各异,则皆使往视之,而为伏机。诸生方相论难,因发机从上填之以土,皆终命也。
卫宏说出现得很晚,而且卫宏又没有交代史料来源,因此,卫宏说极不可信。所以,卫宏提出的“坑儒”说最好不用,在此新说基础上产生的“焚书坑儒”也最好不用。
再者,“坑术士”可以避免误读。秦代的“儒”包含了术士,但是,后世人们理解的“儒”已经与秦代的“儒”差别很大。此“儒”非彼“儒”。后世之“儒”,特别是汉武帝之后,“儒”更多地被理解为“儒家”、“儒生”。后世不少使用“焚书坑儒”一词者十有八九都将其理解为秦始皇杀儒生、灭儒学(当然,我们的全国剧协某副主席不会有此误读!)。为了避免这类误读,最好将“坑儒”改成更为准确的“坑术士”,何况这不是我的创造(别太抬举我),而是司马迁、班固、王充的等西汉学者共同的说法,我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如果要批“坑术士”,先批司马迁,再批班固,三批王充,我愿陪斗!
最后,爆料一点“百家讲坛”的消息。为了配合央视每年一度的“文化遗产宣传月”,“百家讲坛”今年录制了一组有关巴蜀大地古迹的专题节目:三星堆,金沙,杜甫草堂,武侯祠等,而且,所请的主讲人几乎全是“巴蜀人才”,但是,没有“巴蜀鬼才”,毕竟讲坛对“人”与“鬼”还是区分得很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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