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谬事(散文)

(2013-03-31 13:0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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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我的事》系列散文

《法国梧桐》

分类: 散文随笔

第七届冰心散文奖获奖作品,沙克系列散文集《我的事》之《谬事》,又名《法国梧桐》/刊于2013年6月17日《深圳特区报》http://s15/mw690/001qLXrNzy7Kq57DiCla9&690

元旦节刚过去三天,有一辆汽车在雨天的五号公路上飞驰,迫切地奔向时间的断崖,坐在出版商米歇尔·伽里马这辆车上的,是一位闻名世界的中年男子。前方的埃菲尔铁塔在雨幕笼罩中隐约可见,轮胎在水亮亮的路面上打滑,汽车像气愤的斗牛撞向路边那棵根深蒂固的梧桐树。中年男子被抛向车窗,撞坏的脑袋伸到玻璃外面,耷拉在颈骨断裂的脖子下。1960年1月4日13点54分,他嘴里衔着的半截香烟掉在地下,烟头的火星在贴地刮过的冷风闪了几闪,被细小的雨滴打中熄灭,冒出见不着的最后一丝烟

“在我看来,没有比死在路上更蠢的了。”这句话不是后人对车祸死者的嘲笑,而不幸成为阿尔贝·加缪生前的预言式自嘲,这实在是荒谬透顶的事。

阿尔贝·加缪死在路上一个多月后,法国试爆了人类智慧的荒谬结晶原子弹,似乎在佐证这个世道的阴暗与冷战。也许法国没有了加缪,就必须有原子弹,虽然原子弹的无用之用不比加缪的三件思想武器更实用。这三件武器是,荒诞哲学的案例小说《局外人》、《鼠疫》和荒诞哲学的感性论述《西西弗斯的神话》。

在加缪的知己与克星萨特辞世的1980年春天,我在高二课间休息的十分钟内,请教政治概念及哲学常识的老师,“存在主义是哲学吗?”这个很牛的老师谨慎地对我说教,“你不要乱看课外的书,对你没有好处。”

坐在教室里靠窗的位置,我不在意地看着外面几棵粗大的法国梧桐,春夏季节,它的花芽絮和毛球絮飘到窗内的课桌上,有时飘进我的衣领,成为令我如坐针毯的恶心的物质。假如当时我读过加缪而不是读过萨特,我会用荒诞而不是恶心来描述心境的存在。我见过最多、印象最深的树木就是法国梧桐,他在我生活的宿舍区、校园、单位院子和城市里普遍存在,给予我景观、荫凉、蝉鸣和鸟唱,也给予我难受的毛球絮的刺痒。它不断褪皮快速长大,引起在它下面慢生慢长的人们羡慕。我儿时在梧桐树干的低处划过刀痕,这个刻度让我越长越矮,我生气地站在凳子上,在刀痕的上方又刻上“无用之材”。

无用之材是成人对梧桐树的习惯认知,影响着我的动机。等到我成人后阅读加缪的《局外人》,觉得主人公默尔索实在是没用,连无用之材的梧桐树都不如,而且冷漠如我留在树干上的刀痕,仅是无意义的生命符号。

加缪在《鼠疫》中变成里厄医生,面对遭遇鼠疫被封锁的北非某城的麻木人群,竭力拯救一条条性命,试图抵抗瘟疫。这种由局外的冷转为局中的热,由恶心转为关心的动力,来自于加缪哲学的严峻,洞悉荒诞人世的无意义,不等于认同行尸走肉的自灭。当加缪的自由精神长出正义和人道的手臂时,划开了一线希望的生路。将里厄医生与默尔索对照,前者成了梧桐树的毛球,既观感舒服,也刺痒麻木的神经,还是良知的种子。

也许萨特嘲讽加缪不是哲学家、赞扬他是文学家的做法非常客观,《西西弗的神话》告诉我加缪的哲学感觉是多么自由散漫,又是多么精准地击中疑疑惑惑的无为生命。西西弗反抗神权的代价,就是被打入地狱,反复把滚落山底的一块巨石推上山。加缪的哲学性想法,具有西西弗式的无意义而为的运动价值,正如萨特所说的存在就是合理。假如加缪比萨特有一丝的深刻,我概括他的这一丝深刻为:不存在是不合理的,无意义不等于无价值,存在才有希望,反价值也是价值。文学哲人加缪,不属于从毕达哥拉斯到培根再到萨特的古中今哲学体制,他在哲学的局外做精神分析和心理探测。他的哲学性想法好比梧桐树的枝叶,产生与梧桐树本质相连的大约形象,但不是梧桐树的完整根枝。

世界对于加缪是短暂、隔膜而孤独的存在,就像他的戏剧《误会》里的生活,呈现命运与人之间的作弄与反抗。我觉得《误会》中的命运不在天上而是一直站在地上,就像一棵外观好看的梧桐树立在那里,山区姑娘玛尔塔想爬到树上了望外界,而梧桐树生长在她的命运不可知的腿上。窘迫之中对于外界的向往变成内部的悲剧,家人间的杀人与自杀都由命运注定,既殃及外人——成为寡妇的嫂子,又与外人——冷漠的老仆人无关。此情此意,让我想起一个熟人雨果,加缪无论如何都不会否认他的存在,雨果的小说早就陷入世道的荒诞和误会,他寻找人道主义的浪漫光芒,应该包括加缪这支回应的烛光。把两个人相连,就是地面上一棵完整的梧桐树,它的根很多很深。

春夏季节,我来来回回地经过梧桐树下,把领口扣好,避免被它的毛球絮刺痒。我生活在因知识信息爆炸导致的普遍无脑的电脑时代,普遍的丧失思考,导致恶心的病毒虚拟存在;网络空间未必要和梧桐树发生关系,可庸人自扰的荒谬事情常见而不怪。我远去巴黎,在埃菲尔铁塔周围和香榭丽舍大街上走来走去,总也走不出梧桐树的现实荫罩。塞纳河边的老梧桐比加缪老得多,我在和风吹拂中慢行,在加缪散步过的阿尔玛桥旁,我看到一枝梧桐树叶连着悬铃状的毛球飘下来,落在行驶中的一辆灰色轿车的顶上,弹落到石头堤岸的边缘,掉进现实主义的塞纳河中顺水东流,迟迟不肯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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