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都市报》整版刊发《母亲村庄（组诗）》

牛合群

 

 

　　《母亲和她的儿女们》

 

　　阳台上花盆里的幼苗

　　总以为自己就是太阳

　　可以拱破黑暗的土壤

　　不用母亲吆喝

　　它们自有临世的法宝

　　一袭花香

　　在四季轮回的梦里遣词造句

　　早上醒来

　　就看见阳台上诗意盎然

　　兰花、海棠、山茶、茉莉、薄荷

　　金银花、三角梅、凤尾竹、铁树、多肉

　　它们是母亲的孩子，是母亲的希望

　　而小小的阳台

就是花草、诗歌、情思与温馨的舞台

 

　　小鸟伸开翅膀

　　不知道它是拥抱爱

　　还是欢迎爱

　　金钱橘开始出现甜蜜的皱纹

　　母亲越来越明白了，人总会老的

　　而阳台上的花草，因为关爱

　　永远是年轻的

　　即使今年走了

　　明年又会高高兴兴地回来

　　她把每一盆花草都当孩子

　　叫它们：小姑娘，小伙子，早上好，晚安

　　她喜欢牵针引线

让它们无忧无虑谈恋爱

 

　　返老还童的母亲

　　惯看阳台世界的云聚云散

　　无数次

　　经历了由高潮到低潮

　　快乐与痛苦都是她营造出来的

　　黄昏站在母亲肩头

阳台上的儿女们看见了

母亲望向村头那条大路

　　眼睛闪烁着泪光

 

《母亲的光》　　

 

母亲，我不知道你的眼睛

　　什么时候看不见东西了

　　我小心地搀扶着你，把好走的路

　　也小心地让给你

　　你还是觉察到了

　　露出没有牙齿的嘴笑我

　　说你不用眼睛就知道

哪个地方高，哪个地方低

 

　　到村头老柳树下，就要歇一次

　　到河东坝堤，再歇一次

　　很快就到了小镇

　　我知道你爱热闹

　　就给你讲我看到的新奇事

　　我说镇上的楼房又高了

　　你抬起头

　　我看到全世界的阳光

　　都掉进你深邃的眼里了

　　我说，三哥的蔬菜大棚

　　今天在集市上卖出了好价钱

　　你深情地说

　　这要感谢那个驻村的后生

　　也是这个后生让母亲今天来看眼病的

　　今年雨水特别多

　　是后生多次跑到

　　母亲的小屋

　　拾掇漏雨

扶小村走过泥泞

 

　　不知道什么时候

　　母亲开始依靠着我

　　我陷入了一种责任的自豪之中

　　仿佛一条河从我身体里走出

　　欢快地流向远方

　　我抓住了一种味道

　　好像是童年的欢喜

　　好像是原野的清香

　　好像是母亲眼前的光

 

　　《老人与树》

 

　　一个平凡的老人，经常来到

　　一棵平凡的老树下，一边散步

　　一边听广播

　　老人把天下大事讲给老树听

　　把柴米油盐与年轻的爱情

　　涂抹给老树润身

　　老树把绿叶与落叶赠予老人

　　把远山近水揽进老人的怀抱

　　把一条路交给老人

　　让他一步步退回原点

　　那时，老人和爱人在树下唱梁祝

　　所有许下的愿望都长成了参天的定义

　　他们手握的爱，有点疼

　　泛起的涟漪

让一条河浩浩荡荡

 

　　如今，树的年轮与老人的皱纹加紧重叠

　　与从树叶间落下来的阳光重叠

　　让光有了迂回于时间深处的响声

　　孤独的白发被风旋转

　　围绕着老树转

　　脚下就长出了路

　　长出了叶子

　　一地的柔软，是脚力

　　可以把身体走暖

也可以把一生很快走完

 

（此文刊发《三江都市报》2020年12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