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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五代词李煜乌夜啼文化 |
李煜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不知何时,就像在路上突然遇到一株令人感伤的花,偶然读到了巴尔扎克的一句话,“那蔷薇,就像所有的蔷薇,只开了一个早晨”,于反反复复地念叨了一个早上,越读越伤感。的确,没有一朵花的容颜能够长过一个季节的轮回,没有一抹山顶的白雪能够逃脱太阳的照射,没有一个人的双手能够穿越时间的荒漠。
也曾经很欣赏一位日本诗人与谢野晶子的一首诗,诗的名字很特别,叫《然后》,诗是这样写的:
然后
他和我都十九岁了
看我们的脸
映在石津川的流水里
也许这是一个令人遐想的两小无猜、豆蔻年华的爱情故事,但本人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欣赏它的。个人觉得最后两句,真的相当精彩,我完全知道我为什么欣赏它。它让我想起了庞德的那一首著名的《在地铁站》,“人群中这些脸庞的隐现/湿漉漉、黑黝黝的树枝上的花瓣”,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真正让我欣赏它的,也还不完全是因为这个。而是每当我读到这一句,总是有一种想象,觉得自己十九岁那年的容颜,也曾像这样映照在流水里。流水淙淙,岸上的我静止着。当我临水再照,却发现昔日的脸不知去向。就像我读到那首爱尔兰的叶芝的《柯尔庄园的天鹅》开头两段:“树木披上了美丽的秋装/林中的小径一片干燥/在十月的暮色中,流水/把静谧的天空映照/一块块石头中漾着水波/游着五十九只天鹅
我总是想象,我的往昔岁月也正像这些天鹅一样,我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数过它们,它们就一下子全部飞起,离我而去,不知前往了哪片天空会在哪片水域停下,梳洗它们的羽毛。
请允许我在如此的离题万里,我们还是先回到李煜的这首词。就字面的意义而言,它是极其简单,相信没有几个人会说看不懂。树林的花就这样匆匆凋谢了,因为那些早晨落下的寒雨和晚上吹来的风无法阻止,摧折了它们的娇嫩。那些落花上的雨滴,仿佛胭脂色的泪,令人留恋,但我几时才能重见这些林花呢?人生总是这样让人衔恨,就像流水无情,滚滚东归。
但若论它的整体意义,则是太广大了。可以说它是李煜对故国的怀念,这完全符合词意。自亡国以后,时间对于李煜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因为他最留念、最美好的那段岁月已经无法逆转的过去了,像一个清梦,那么真切,却永远无法触碰。他也许会私下里恨自己的不争气,他也真的悔了,才会对着徐铉说当日不该杀了实为忠臣的潘佑和李平。他也许还会心中怨恨宋太祖、宋太宗对南唐的征伐,就像寒雨和晚风一样无情地席卷了他的王朝、他的国家、他的清梦,他却对宋帝只能样臣服。
但无论怎样长恨,他的那段岁月也像林花、像流水一样一去不返了,留下的只有整日感伤的他。
这首词真正唤起我们的,并不仅仅是李煜的亡国之恨,而是对那些美好而易逝的留念,是“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的感叹。
就像我们会感叹那些落花,那些流逝的青春,那些往昔的岁月。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许许多多的事物,就像枝头众多的喧闹花朵,在秋天却会变得那样沉寂。那是怎样的沉寂,仿佛一个疼痛永远会在心口。万事莫不匆匆,无日不来寒雨。生命总是因为它的残缺而让人疼痛,也让人更加留念。
“时间,只有流逝之后,才会注意它的逝去”,这是我的一位朋友的博客上的话,让我第一次看到就记住了。有些东西,也许只有等到失去的时候,才真正拥有。但在尚未失去的时候,请记住,我们拥有并且正在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