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知道山矾，小时候。土语称它“豆腐柴”，跑到山上，采下它墨绿的叶片，扔进嘴中嚼，等到满嘴绿汁，唇齿涩涩的，有点甜。

山矾花细而白，不细看不美，细着，精致而俊俏。农历二月三月，徒步乱走江南的兴致一起，折身转入潮湿幽静的山路，不期然，微醇的空气中发酵出让人迷醉的香来。此季，山中绿叶渐舒展，春花初旖旎，梅已谢桂未开，真能沁人心脾幽香盈袖的花却寥寥。山矾是寥寥中的精品。她把淡漠山风装扮得妖冶起来，拾级登山，心肺大张，仿佛整个人都飘乎在山矾的香世界里。

并不喜欢被限定的花语，别人说着某某花象征友情，某某花象征爱情时，我仿佛就萌生落入他人陷阱之感，虽然社会的礼仪规范需要一些共同的认定，就像某一类花某一类酒象征某一类人一样。我属于规范的渺视者。

没有人说山矾的花语是童年，是梦想，是二三十年前的无知……而我却是。尽管春天不太会上山砍柴——因为漫长的冬日已累积了足够烧到第二年春夏的柴火了，但我仍然会上山，水边虎杖、山间蕨菜，至于胡颓子也成熟了……童年香味的记忆里，山矾已经固化成为大脑的某块memory，等到时光放电时，memory的记忆数据被瞬间激活。

仿佛那大红的月季也是时光放电之物。

那种大红的月季我曾经认为是玫瑰。

一个无月之夜，我从垂柳树下的小径归来时，突然有声音叫住了我，我停下转过身，她让我把手张开，我手上突然间有了柔软轻盈的触感，她没说话，转身就离去了，等到有了灯光，我细细阅读那朵静静躺在手心里的花儿，红艳至紫，花瓣繁多，质地柔软，绽放的是美到没有欲望的美丽。

为此，后来，我查阅了月季相关的资料，遥远的岁月，那时没有计算机，我翻了许多书吧，此花每月绽放一次，仿佛月亏月圆。

后来没有后来。

只有一个后来的细节。

我结婚后的一天，固定电话铃声响起，我喂了一声，对方问结婚了？我说去年，对方迟疑片刻，噢了一声，然后我听到了听筒放下去的声音。对方的电话，是回拨过去对方已不在现场的电话。在爱情上，我也许是迟悟者甚至是不觉悟者。那电话之后，我仿佛才想到那青涩的时光似乎孕育着爱情。我十九岁吧！那年，已是“正当职业者”。与韩寒有一点点相同的是，我不到十八岁就自己能养活自己了。

那时，我呆在一个乡下，每年春末，阴雨日子开始收敛，渐至放晴，窗外田畴一片，整片整片的紫云英像毯一般铺就开来，我常常在韶光之下，踩着它们娇小的身躯就像踩在云端上一样。那些时光，真不同与现在。

于我，紫云英的花语是不羁与自由。

而月季的花语，是青涩。

百度一下山矾，有一典故。

《韵语阳秋》卷十六：

江南野中有小白花，本高数尺，春开极香，土人呼为瑒花。瑒，玉名，取其白也。鲁直云：‘荆公欲作诗而陋其名，余谓名曰山矾，野人取其叶以染黄，不借矾而成色，故以名尔。’尝有绝句云：‘高节亭边竹已空，山矾独自倚春风’是也。近见曾端伯《高斋诗话》云，此花即唐昌玉蕊花，所谓‘一树珑松玉刻成，飘廊点地色轻轻’者。以余观之，恐未必然尔。玉蕊，佳名也，此花自唐流传至今，当以玉蕊得名，不应舍玉蕊而呼瑒，鲁直亦不应舍玉蕊而名山矾也。岂端伯别有所据邪？

加个典故，突然间，好像就雅起来了。

原来，也是喜欢附庸风雅的浅薄之徒。

只是，山矾，真的真的很香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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