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赫特在基辅这一套唱片，我总体的感受，用一句话来描述——属于演绎出彩、录音一般甚至糟糕的典型。

我们知道很多唱片，特别是历史录音、录制情况欠佳的现场录音，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形——演绎出色甚至出神入化，但音质一般甚至低于平均。演奏的精彩，和录音的平庸，形成一种鲜明的、遗憾的对比。我觉得里赫特在基辅这一套片子，就是这样的典型情况。

基辅是乌克兰的首府，对里赫特来说，可以算是故乡了。他本就是出生在乌克兰的。这里的现场表演，最早是1958年的，最晚是1982年，平均录音水准都不如人意，即使是1982年的录音，按理说已经进入数码时代了，应该很清晰了，但事实上也仍嫌低于平均——低于1982年应该可以达到的现场录音平均水准。所以我对整套唱片的录音水平的评价就是——低于平均。最大的问题是声音偏蒙，象是蒙着一层纱，不够通透和清晰。

这些原始录音是谁搞的？没有记载，我怀疑是当地电台做的，那么这些人的水平实在是不够专业。同样是里赫特的现场，他在匈牙利的那套包子，平均录音水准是最高的（above average），其次，里赫特在布拉格的现场，录制水平也过得去，至少是有“平均水准”（average）。而基辅的这套，我只能说是below average了。

从演绎角度看，这套里赫特在基辅里有很多精彩的演奏。除了有一个1964年的格里格协奏曲、一个1982年的肖斯塔柯维奇“中提琴奏鸣曲”（Bashmet中提琴）、一个1982年与鲍罗丁四重奏合作的德沃夏克“钢琴五重奏”之外，都是钢琴独奏作品。偏偏这几个“例外”都是极其精彩的，一个激情四溢而又控制严谨的格里格，比EMI的录音室版本激情得多，一个演绎深刻入骨的晚期老肖（这是老肖的最后作品了）。

其余的钢琴独奏作品，个别地方技术上有疏漏，甚至偶有明显刺耳的错音，但贯穿全体演奏的，是里赫特超强的艺术表达力、感情自发性。最近我正好同时在听霍洛维茨的大全集（Complete Original Jacket Collection），对比这两位20世纪俄罗斯派的大师，我觉得差异还是可以形容一下的——从我个人的感受来看，霍洛维茨的演奏更强调“钢琴”，是一位“钢琴器乐大师”，而里赫特固然拥有不亚于霍洛维茨的钢琴技巧，但似乎更强调“艺术表达”，是一位“用钢琴表达音乐的大师”。霍洛维茨更侧重钢琴这件乐器的技巧能力、各种表现可能，里赫特则更侧重钢琴的艺术表现能力、情境塑造能力。

是的，两位都是大师，但在一些音乐情境比钢琴的技巧性更重要的作品上，典型的如贝多芬、舒伯特，我个人更喜欢里赫特的艺术化、诗意化处理。对于那些钢琴技巧性非常重要的作品，典型的比如肖邦、李斯特，我个人的看法则是这两位大师“各有千秋”，可以说难分轩轾。

随便举几例，说明这套里赫特在基辅中演奏的精彩：1958年里赫特有个非常著名的索菲亚版“图画展览会”，而这套里正好有个同样出自1958年的基辅版“图画展览会”，这两个展览会的音质都一般，不太理想，但演绎都是绝对的一流，基辅版丝毫不下于索菲亚版。

我个人非常喜欢和爱听的舒曼“C大调幻想曲”，以前听过EMI的录音室版，和里赫特在布拉格的现场。这里有一个出自1958年的基辅现场，我觉得明显要好于EMI录音室版，和布拉格的现场比，不说超越，也是同样精彩的。比录音室版本好在哪里？好在更自然而生动的表达。没有录音室演奏里轻微的“程式化”味道。这是伟大艺术家在现场才能表现出的东西。

从演奏曲目看，里赫特在基辅的系列里一共有10首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7、9、10、11、12、17（暴风雨）、18、23（热情）、28、31，以及部分的Bagatelles。舒伯特的钢琴奏鸣曲有：D575、D664、D960，以及“流浪者幻想曲”（这个错音多了点）。莫扎特的K280、K310。肖邦的作品有4首叙事曲、部分练习曲、波兰舞曲、玛祖卡舞曲。非常精彩的舒曼的C大调幻想曲、g小调奏鸣曲。几乎是“神演”的李斯特的b小调奏鸣曲（可惜中间有数十秒的原始录音坏了）。典范级的弗朗克“前奏曲、众赞歌和赋格”。还有不少俄罗斯派的作品，包括拉赫、普罗、老肖、斯克里亚宾的作品，其中拉赫的前奏曲、老肖的“前奏曲和赋格”都是异常精彩的。这些都是重头。

最后，对这套唱片给一个个人化的结论：在里赫特的3大地区性包子里，匈牙利是最值得首先听的（音质最好），其次是布拉格，基辅这套，排第三。如果是死忠的里赫特迷，当然都要收，但如果不是diehard，那么，就排第三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