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思之

我的女婿是个德裔美国人，严格说也不完全是德裔，因为母亲是荷兰人。十几岁时，父母亲离异，几兄弟姐妹唯有他选择了父亲，不久，父亲再结婚，他迎来了继母。继母待他很好，几十年如一日。六年前他认识了我女儿，可说是一见钟情，谢绝了老板的一再挽留，辞去公司总经理职务，携带着六箱行李，只身到了中国，定婚、结婚，婚礼眼花瞭乱，真有美国人的作派。虽然在中国的事业很不顺利，可他渐渐地适应了中国的生活，並且爱上了中国。https://mmbiz.qlogo.cn/mmbiz/6EiadMecvibJpoZkAibibleKl2uQZLxF7HiawgV06f8USU80I9WicbrcNaiaibZE1p7YETEhCOPboxTvPWMPiaww1sxzficQ/0?wx_fmt=jpeg

他喜欢中国家庭的温馨，喜欢亲戚们固有的情感，乃至于喜欢各种亲戚的称谓，什么伯伯叔叔、舅舅舅妈、姨妈姨父、姑妈姑父、表哥表嫂、表姐表妹、侄儿侄女、外甥外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为了研究这些复杂的称谓及其汉语发音，女儿的翻译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女婿虽然经过近六年的努力，至今还不能完全捋清相互关系並用纯粹的中国普通话叫出）他喜欢中国人际间的走动交往，喜欢中国朴克“跑得快”式的小赌，甚至喜欢中国式喝酒，一喝一个底朝天，他不是不懂某些人喝酒时的狡诈，他显露的是他的豪情，他的个性，虽然有几次醉得人事不知，几次去医院急救……

有几次，女儿出货人手不够，她的两个表姐应声而来，手脚麻利，日夜加班，废寝忘餐，终于如期出货，从不讲报酬。他虽然没有一句言语，在他心里，异乎寻常地感动。

出口生意，试做了两年，他终于同意女儿的观点，此事值得一博。国内找定厂家，选两个可靠之人验收货物，发运美国，他俩在美国坐地网上发售。利润应当丰厚。如是，才有他们的美国买房，我们夫妻俩的美国之行……https://mmbiz.qlogo.cn/mmbiz/6EiadMecvibJpoZkAibibleKl2uQZLxF7HiawJFPFTLaPdSA9wHD4lrNK189L1Sd1y39UPUeXb55XdbIVMc2I8Xy6CQ/0?wx_fmt=jpeg

圣诞，无疑是西人最重大的节日，也是我俩平生第一次在西地过西节。

昨晚，客人们来了。第一个到的是女婿的继母（他生父三年前去世了），他继母的男朋友比尔。继母当娜，72岁，服装时髦华丽，涂脂抹粉理所当然，不过香味过于浓郁，她和我礼节性拥抱时，我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她的男友，倒是非常的绅士，西装，皮鞋，步履，虽然八十多岁有些蹒跚仍算稳健！他使劲地握了一下我的手，然后做了个可能是大饱口福的手式。

当娜突然很隆重地说，她有一个请求，她和比尓要和我们夫妻俩合影，这是很简单的事呵，为什么如此隆重？她说：“听说你们的金婚纪念日就要到了，而我几乎没有见过五十年还能相爱的人，你们是我心中的眀星！”听到这话我一时还真没返过神来，是褒还是贬呵，心中嘀咕着已经被女儿摄影了。（当娜，我的这位亲家母其实还有一个亲生女儿，应该是与亲家公结婚前与男友生的，她们虽然保持联系，但女儿从来未曾邀请母亲去过她家，这在中国是不堪想象的，在美国却不是问题。我见过大约十对美国夫妇，老中青都有，没有一对是原配，怪不得当娜说我俩是明星。但新、老配偶几乎都保持非常友好的关系，没有脸色难看，没有不屑，更没有恶语相向。我记得中国著名的历史学者易中天说过，中华文明之所以为人类唯一延伸五千年而不㪚，就是因为家庭结构的牢固！面对美国家庭的多姿多彩别样人生且和谐快乐，对易教授的经典论述我不置喙，但家庭结构牢固从人性、自由和人权的角度来思考是耶非耶？对这个问题真想知道易中天先生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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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开来的车是福特牌轿车，她的房车被借走了。说到房车还真有个小故事，亲家母与比尔的爱情生活就是房车，他俩每月相聚一次，开着房车漫游美国，每次不超过十天，因为十天内相敬如宾，亲爱有加，十天后肯定矛盾湧现，争吵不休……

迟到90分钟的是女婿的女儿及其男友。迟到的原因，是女儿到前夫那里接5岁的女孩。女儿虽然跟眼前的这位男友没有结婚，却有一个半岁的男孩，我一开门，这小傢伙就张开双手要我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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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中、西合璧，菜肴如此，面包米饭如此，洋酒白酒如此……菜剩、席散、人醉、餐桌厨房一片狼藉。女婿醉了，东倒西歪上楼睡了，女婿的准女婿也差不多了，与我的孙子高谈阔论，女婿的女儿在忙着料理两个孩子，我的老伴和女儿收拾浩劫后的厨房餐厅，累得腰酸背痛，“不知今夕是何夕”！忙完，差不多已是深夜十一点。当娜和比尔在看电视，声音开得很小。见我老伴来了，深情的一个拥抱，比尔也跟着站了起来，很绅士地微笑着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那是赞许和感谢。老伴虽然很累，但仍想和他们坐一坐，表达一下没有理会他们的歉意。可是他们要走了，还要开一个多钟头的车呢，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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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伴与女儿送他们到门口，福特车一声轰鸣，他们摇下前窗，送来一个飞吻。车一掉头，两个大灯骤然亮起，外面圣诞的灯饰瞬间暗淡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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