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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利诗人巴勃罗。聂鲁达 (1904-1973)

 

 

我在这里爱你

 

我在这里爱你。

在黑暗的松林中，风放逐而去。

月亮在流浪的水上泛着磷光。

日子，重复彼此，一个追逐另一个。

 

大雪飘动着它的舞姿。

一只银色海鸥从西边滑落。

有时是一片帆。高的，高悬的星斗。

 

哦，仅剩下

轮船上黑色的十字桅。

偶尔我早起，我的灵魂仍是沾湿的。

远处大海的潮声不断回响

这是一个港口。

我在这里爱你。

 

我在这里爱你，纵使地平线徒劳的隐藏你。

我在这些冰冷的事物中，仍然爱你。

有时我的吻乘上沉重的航船。

穿越海洋，它永不停歇。

我知道，我象古老的船锚被人遗忘。

当黄昏停泊，码头如此哀伤。

我的生命日渐疲惫，它向往无矢之舟。

我爱我所不能拥有的事物。你如此的遥远。

我的倦意和缓慢的黄昏对峙。

直到黑夜来临，开始向我唱歌。

 

月亮转动梦的齿轮。

最大的星星藉你的眼睛凝视我。

因为我爱你，风中的松树

渴望以弦线的叶子吟唱你的名字。

 

　

　

 

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第六首

 

我想起你去年秋天的模样。

你灰色的贝雷帽，和安静的心。

暮光里的火焰在你眼中交织。

树叶飘落你心灵的水面。

 

勾紧我的手臂你像一棵藤蔓

叶子收拢你的声音，温柔而平缓。

我的渴念在篝火的忐忑中燃烧。

甜蜜的蓝色风信子盘绕我心。

 

你的目光漫游，秋天已远去：

灰色贝雷帽，鸟的叫声，一座心房

那里是我深深渴望的归巢。

我的亲吻落下，快乐就像余焰。

 

一只船上的蓝天，山峦中的一片空地：

你的记忆是光，烟霭和寂静的水塘！

穿过你的目光，更远处，黄昏绚烂。

干燥的秋叶在你心中旋舞而下。

 

 

 

我们甚至失去了黄昏

 

我们甚至失去了黄昏。

无人看见我们在傍晚时手牵手，

当蓝色的夜降落在世上。

 

我曾从窗中凝望

远处山巅日落的祭奠。

 

有时一片残阳

在我双手间如同硬币般燃烧。

 

我回忆起你

我的心被你所熟悉的伤痕攥紧。

 

彼时你在哪里？

与谁相伴？

又谈论了什么？

为何当我伤心而你已远去

全部的爱却突然降临？

 

黄昏来了书本总是恰好落下，

我的披肩蜷缩如受伤的小狗在脚边。

 

你永远借着黄昏退尽自己

朝向那里的暮色抹除了雕像。

 

 

天舒译于2013年1月26日，28日

 

 

 

[译小记]

 

1。巴勃罗。聂鲁达 (Pablo Neruda，1904-1973) ，智利外交官，著名诗人。主要作品有《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1924）及《诗歌总集》（1950）。1971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2。想起聂鲁达是因为以前读过李宗荣先生译他的一首诗《我们甚至失去了黄昏》。犹记得英译本的最后两行：Always, always you recede through the evenings / Toward where the twilight goes erasing statues. 那时觉得中译本似乎未完全体现出诗歌的意境。一时兴起找出来重译，才发现甚难。这里“statue (雕像)”的象征到底是什么，一直没有搞清楚。

"erase" 这个词，和"twilight" 连在一起用，十有八九的人要译成“抹去”。我尽量避免使用它，它们连用起来的过于流畅和表面化都令我担心。

 

3。读到 "Sky from a ship. Field from the hills" 这样的句子, 是会心动的。

 

4。原本要写木心的书评，大陆出版他的全集有八册，这八本书不厚，以前囫囵吞枣的翻过一遍。除了两本被猫咪拖到床底下，想到即使那六本提炼总结起来，也是浩大工程。遂想缓一缓，改译聂鲁达的诗。我以为这类抒情性强的诗，总比策兰晦涩分裂的诗要好译一些。想不到越是流畅的东西，越难译。因为更近于世。

 

5。这些诗仍旧在修改中，直到它们变得更加准确。也许是更快乐，也许是更忧伤，只是更接近它们自己的命运。

 

6。附上英译本，译者 W.S. Mervin。三首诗均选自《The Poetry of Pablo Neruda》(2003)。

 

 

Here I Love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