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匐《选五》

冰岛

一、 察尔汗

察尔汗——如果我把月亮往你的怀里一扔，然后是不是就能捞出一个咸鸭蛋来······我要是把火星再扔进去呢？

察尔汗——听说东太阳王公送给西王母的订婚礼物就是这个盆，没有这个定情物西王母是不会嫁给东太阳公的。

察尔汗——我觉得你就是东太阳公送给西王母泡脚用的盆，让她一边泡脚一边读《山海经》呵呵。

察尔汗——听说你这里的盐，是落叶他乡树进化来的，是寒灯独夜人的故乡?

察尔汗——你这么尽情投入一个盐化的过程为什么呢？你让盐这个字穷追不舍，一步一步把自己盐化是孤烛异乡人渐与骨肉远的一个盐化过程吗？

倏然，眼前，一只猎隼腾空而起——

我的颅脑也飞旋在空中——

自己给自己用你的山海经结晶出盐，然后我给自己的视觉和下体的胀痛杀菌消毒，自己拯救自己的想象上岸，自己给自己施法、和解、苦度一首诗的一个流程······

察尔汗——见到你，我确实很恐惧，像读着艾略特的《荒原》——天空中飘满死者的葬仪。

那洁白如玉的盐花、那晶莹剔透的盐雕，那如天空中幽灵一般的蓝色湖水·······

察尔汗，我无法长久在你的怀里逗留，我恐惧自己变成一堆腌渍的腌肉，恐惧西王母把我遗弃在这旷野荒原！

察尔汗，无独有偶，在青海我想到一个青海的已故中国大诗人—王昌耀，告诉你，我喜欢他的诗！

荒冷之下，皈于普渡教化众生；善待大自然！那是诗与生命居住的方向······

二、 一粒盐

一颗盐，背对大海呼吸！

一颗盐便是一本《山海经》。西山经，东山经，南山经，北山经，中山经······海内西经，海内东经，海内南径，海内北经，海外西经，海外东经，海外北经，海外南经——

一颗盐在我的颅脑内变成了奇禽异兽，奇花异草，荒诞可亲的虫蛇鱼蚁——

多少年来，我们都有一种很不好的习惯。有一天炒菜咸了，我就骂盐不是东西。其实，我应该骂自己没有咸淡用意用象的标准，容易被外界左右——

沿着湖边，我看到你沉默的光影在飞，还有光的羽毛走向辞海，你赤脚走过······

我看到你的乳房，隔着汹涌的大海，打开山海的涟漪。在湖边，我要恭敬地向一颗盐鞠一个躬，问一声 ，你好。

没有盐的菜——不鲜！这是生理的反应。

没有盐的生活——不精彩！这是物化外的。

它就像诗歌中的隐喻，它藏在菜品里让诗歌阅读鉴赏时有味道。它就像有爱的婚姻，有暖意的春天一样，你看不见它，但它却让你感觉身边一切都美好！

一阵风袭来，我似乎听到一粒盐在我的身体里向我喊话；在我的左右肾里野营小憩一会儿，然后开始在你的血里骨头里肉里巡逻·······

三、盐的花

信仰这个词整天挂在嘴边上，会让一个人变成一堆风干行走的腌肉。

春天的察尔汗是干燥的。我们和干燥一起存在着并且自我叙事，我们对得起脚下的盐碱路，我们对一簇簇盐的花曾反复尝试空下来的双手抓紧什么？

但这一切很显然是多余的。

把肉体里的汗水赶出来。不为什么，只为让它看看眼前这盐花它们多么美——想想它们再月落乌啼夜半钟声时怎样穿越无数个城市与荒原，河流与花朵，森林与灯——

这一朵朵冷酷的美人多么从容不迫，让这戈壁荒漠曾经失传的技艺再度丰富人们的想想。美人常在！光明就常在！

物理的、化学的、数学的、语文的、音乐的、有结构分子式的常在。

你作用于生命！作用于人体内部；灵魂，给生命诗意杀毒，给血液本源杀菌，给天空和旷野唱诵盐的花奶白的汁液。

你看它 好像睡着的样子，很安详平静，以静制动。地球上有多少条生命物体在移动，就有多少朵盐花在安静地制动它们的心肺

盐花不需要鲜艳生动和色彩。它只对你的两颗肾负责——天空中飘满死者的葬仪······

艾略特的两颗肾就是盐的花——

 五、盐雕

成功和失败，在察尔盐湖汗没有结论——

一眼望去，浩瀚无垠是这里最好的词。把这个最好的词语和我们的肉体密接，能想到的和不能想到的，一米左右肉体可以吹哨。

盐雕的生成，生与死好像就从来不存在一样，它让我们大梦醒时一个女人开花的身体，括弧；活着多么不易。

盐雕像两个族系户籍的孩子，一个姓 咸，一个是姓涩。它们站在西部荒冷的戈壁，大宇宙问候小宇宙，长相思叩拜短视频，抛物线的一端和另一端，鸟改变了方向。

曾经的湖水和眼前的湖水在柴达木盆地形成了两种天体， 它们都曾在深空里生活的有意义，它们其中一个走了，带走了曾经的一个天体，留下来的没有成佛，而结晶为一种雕像，它们想回到液体的寺院，但最后没有如愿，从容赴难。

面前一条匍匐的盐路，是人的！

一尊盐雕放浪无羁！

一尊盐雕对于一座盐湖除了负责铺垫春天的诗句，还要对自己仰着一代人的底线······

六、这里是盆地

这里是盆地，中国地理书上老师讲的一种地质构造——柴达木。当它从书本上走下来的时候，能够拯救我的书本与现实间巨大的心里落差——

这里出去荒凉什么都没有，只是绝望与茫然——

抬头看天，天像一个幽灵，无数空荡的手，空洞的眼神——这些形态各异的盐花或盐雕装满了我的颅脑——

时光在这里被盐化成人间绝境，有谁知道逃避一词再往盆地中央走，一个人的主语成为主语的一个人，盐花，仿佛是我一生未叙述过的宗教——

岁月在这里被干燥的气候一次次打倒在地，最后放飞另一种天地隐居在盐花中的自我。

我想象着——

春天变成一个生词，哥哥变成一个弟弟，天体变成一个液体，光年的重量，卡路里的压力压强，我想象着一颗盐它如何和照亮自己，想象盐湖这盆水幽蓝的火焰，该用多大的一个馕能把它盖住·······

让我敬仰，更让我想到一个词——未来。

这里是盆地！是柴达木，是察尔汗盐湖，是生命的禁区，也是不老的神，不会屈伸的光。

这里是盆地，这里是盐的世界，是大海的另一个遥远的邻居——

发表在青海海东《巴音河》杂志20022年第二期专号总第38期

发表在青海《巴音河》2022年第二期诗歌专号总第3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