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风雨知多少

     睡到半夜时，突然觉到一阵凉风拂过枕边，带着很大的清新。我慢慢睁开眼，仔细听见，在舍长的鼾声之外，伴着窗外沙沙的雨声。

     心，突然就静下来了，于是翻个身，侧着头可以看到楼下暗黄的路灯。雨声如此逼真，直逼入我的心中，那刻仿佛自己来到了一个雨林中。

     像在听朋友的倾诉，像在安抚我的心里那些躁动不安。无数个雨夜，我都趴在家中的卧室的窗口，从不惮会着凉，倒是羡慕那些不读书的孩子，可以没日没夜地玩，不必理会明天是不是还要上学，是不是要早早入睡。心在雨中狂奔，我想它一定跑过了每一条街道，甚至每一个巷道，却独不肯回到我的身边，于是这沙沙的雨声开始安慰它莫再流浪，劝它放慢飞驰的脚步——生活再平淡，也不是荒芜的一片。回归，回归吧……

     窗外的雨声在变化，舒缓间或阵阵急促，一定是有风吹过的缘故。我把手尽力地伸出床外，妄想隔着两三米之外的窗口可以让雨点借着夜风落几点在掌心中，那么，丝凉的感觉也就可以让自己心悦诚服地相信，有这么一个美妙的夜晚，我恰逢其时地醒来，并感受到了它的美。

     还真的有风吹入了宿舍，吹过我半睡的脸，床外的手——没有带来雨点的赴约，却有湿润和泥土的气息。麻木的脸，面朝窗口的方向，期许下一拨像精灵一样不可捉摸和等待的湿风来临。对雨一直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感受。记得第一次出神于雨，也是一个夜，还是很小时。晚上拉着纱窗，又逢大雨，我就被湿冷的夜风吹醒了，以为自己是童话中被遗弃在海滩上的主人公。稚气的我，干脆爬坐上窄小冰凉的窗台，抱住窗帘，出神地看着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可以那么真切，可是一睁眼就是20岁的这个我。从此，就特别期待雨天，特别喜欢在夜中雨天听雨声，偷偷关注这个熟睡的世界，安静的城市。

     听雨的生活，是我一直追求的，却不是每次都能及、能享受得了的。不要心乱，不要心烦。我的心烦，若使我重重失眠，只能让自己徘徊在空旷而沉闷的心跳中，像条快死的咸鱼，一会祈求雨声再加大些，来盖住这呼吸声和心跳音，一会祈求一切声音都消失吧，让我只有安静的世界就好。我的心乱，使我自己的心变成了一只在荒原上不知疲倦的麋鹿，着火的是草原，干涸的是河流，我却一路不管不弃，直追落日无法停懈。某种感情使我变得无从是处，一无所有，自己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了容身之处，自己在自己的世界中手足无措，失魂落魄，只求一棵树一个山洞让我避一避躲一躲，却不得如愿。

     “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可在这雨夜中，得着些许雨的灵气，我的眼睛在黑暗中开始发光，轻松看清了一切。于是，我分别看见了两只蛾子落在纱窗上，一只燕子，扑腾在窗檐下，还有，一只黑色的猫，从对面屋顶上快速地跑过。雨开始渐变渐小，我也试着闭上眼睛……

     睁开眼时，我看到了明媚的太阳和进进出出的舍友，还有手机上一闪一闪的短消息，听见隔壁宿舍在打打闹闹商量着中午吃什么。世界已经开始着日复一日的喧闹。

    昨晚的一切，和那只黑色的猫，好像只是一个梦，或者一个只有我一个观众的喜剧，受到讽刺的，恰恰是我自己。

23:53 2009-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