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下班时，接到C君电话，说已到门口，有要事相求。

    C君是一家规模颇大的服装厂的老板，从最初接单加工起，一二十年下来，—年销售已经过几亿了。难得是该兄本色依旧，人忠厚本份且勤勉，几乎经常在早上七点雷打不动的上班出门途中我们相逢。

    今年以来上半年美元汇率吱吱地往下掉，下半年国家对服装出口加工企业的出口退税政策的取消下调，使原先只接接单赚点儿加工利润的服装厂雪上加霜，叫苦不迭。而C君不愧行中高手，未雨绸缪地三年前就创建品牌自主向国外客户销售了。西栅开张以后，他也算是个大客户和常客，每每国外客户来，都不先谈生意，而陪他们到西栅老街悠悠的走一趟，再到锦堂或盛庭的老厅堂会所吃上一顿，披着美仑美奂阑珊夜色，乘了小船出来。中国最经典江南千年水乡的秀丽绮旎，早己让那些意大利、法国、日本的客户乐不思归，如痴如醉。第二天再谈价格，往往出奇顺畅。

    此招C君屡试不爽。

    见面三句寒喧后，C君很快开门见山。原来随着工厂直接出口业务的扩大，客商频繁上门，他下决心要在原来厂内空地上建—幢写字楼，要求气派宏伟，让老外一上门就能掂量出他企业的实力。但做了几个方案，总是觉不满意。

    一看方案的图纸，确感有点棘手。办公楼建在车间前空地上，东西距离长60米，而南北进深仅16.8米，且大门最好又要顺风水向东开，整个建筑大楼成了个长方体。

    思考一番，提出建议：六层大楼从东端进入后，先过迎宾门围，再进入一个挑高5-6米的门厅，取消原来大楼东端一、二层楼的中走廊格局，将20米长的—二楼挑空，形成一个宽阔明亮的大厅。如此虽然牺牲了部分办公空间，但三个层面的大空间，会给来访者气宇轩昂之感。

    C君大喜，非要晚上请客小聚。拗不过，自免不了一番你干我敬。归来途中，稍凉的夜风吹在身上，几多酒精的大脑中突然闪出了一段往事：

    1939年，欧洲历史上最绝望的一天，希特勒重新占领了奥地利。他又想不费一枪一弹吞并捷克斯洛伐克。当时捷国的总统哈查试图拯救他的国家逃过—劫，专程到德国柏林求见希特勒。希特勒的新总理府由纳粹分子精心设计，哈查被带进新总理府—头，从广场穿过门廊，进入—个没有窗户的大厅，没有任何家具陈设，只有脚下冰冷的花岗岩地面。最后，还要走过—个空旷的大理石大厅，长度竟达四百五十英尺！可怜的哈查走完这长长的建筑己经晕倒了两次，建筑的胁迫加上心灵的软弱使他不仅没有换回和平，反而很快在投降的条约上签上了自己名字。

    哈查不知道，其实从新总理府南面正门走进希特勒的办公室，只有短短十几步路!

    突然想到尼采的一句话:

        建筑是一种权力的雄辩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