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思文

她拉着关羽坤的手，走到了起居室，顺手带上门。让关羽坤坐好，脱去外衣，又端过一杯咖啡递给他。关羽坤双手蒙脸，一语不发，忽然，十分压抑地痛苦地低声抽泣起来，泪水顺着他的指缝滴出。

陪钱了？被抢劫了？被骗了？丢了珠宝？一个个可怕的镜头在屐女的眼前闪过。真是想问又怕知道，不问，那担惊受怕的滋味更难受。

“完了！屐女，全完了！”关羽坤吐出了几个字眼，抬起失神的眼睛，好象转眼之间这个家就要灰飞烟灭似的。

“你别哭！小点儿声。”屐女捂住了关羽坤的嘴，”不管出了什么事，先挺着点儿，别让孩子们知道，别影响了孩子们的情绪。”

“完了，全完了，我只剩下一条死路了！”关羽坤哭成了一团，从沙发上滑到地毯上。

“不会那么严重的，别怕，有事咱们一起顶着。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明白呀。”屐女也有些着急。

孩子们在客厅里笑声不断，一阵阵传到起居室里来。猛听得咚咚咚的脚步声，随后是敲门声，丁丁在门外喊道：

“妈妈，爸爸！你们快点儿来呀！再过一会儿，点心和糖可都被姐姐们吃光了！”

“羽坤，你别说了，先喝了咖啡，再擦把脸，咱们出去和孩子们玩儿去。”一边向外喊道，“丁丁，你们先玩儿，妈妈和爸爸这就去。”

关羽坤这时倒止住了哭声，诉说起来。原来，他费尽千辛万苦，确实在法国购了一批上好的珠宝，所有的流动资金全用上了。如果按正常渠道回国，这批珠宝要交一大笔关税。要想赚大钱，只有逃税，偷偷地混进国内。于是，他和别人合伙雇了一条走私船，开始还顺利，快靠岸的时候，船被缉私艇盯上了，刚靠岸想上岸逃跑时，直升飞机，摩托从四面包抄过来，他只好束手就擒，被关进了监狱，经过几次审讯，查清了他的身份，法庭宣布把他的走私携带的珠宝全部没收，并按珠宝比值，加重一倍处以罚金。放他回来就是让他交罚金的，这么一大笔数目，屐女粗略估算了一下，就是变卖了两个门市部和全部家当也未必够！

屐女也楞了，傻了，这真是致命的打击啊！她差点儿晕过去，关羽坤摊到地上已经拿不成个了。

这时，孩子们在外又喊：

“妈妈，爸爸，快来呀，我们要熄灯点蜡烛了！”

她被孩子们的呼声唤醒了，理智又占了上风。她从地毯上扶起关羽坤，用手绢擦掉了他脸上的泪痕，安慰道：“别难过，别担心。羽坤，钱是身外之物，他能罚去，咱们能挣来。只是要接受教训，再不要干那违法骗人的勾当了。你振作一些，咱们先过节，过了节在想办法。看你这样，也不能和孩子们一起玩儿了，你先躺下歇着，不用出去了，我和孩子们说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失败是成功之母。没有人没有经历过失败，但失败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败之后没有信心，不能够自己站起来。我们在创业之初既有成功的喜悦，也有失败的痛苦，我们不是也找到一条成功之路了吗。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关羽坤向小孩一样听从她摆布，脱了衣裳，躺到床上。

安顿好了关羽坤，屐女洗了一把脸，清醒一下头脑，又在脸上扑了粉，擦了口红，抻了抻衣服，装出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到了客厅，满脸益笑的对孩子们说：

“爸爸刚刚从外地赶回来，他太累了，还得了感冒，来，咱们大家一起玩儿，放音乐，跳舞！”

蜡烛燃着了，音乐响起来了。她和孩子们一起拍着手又唱又跳，快到午夜十分，蜡烛要燃尽时，那是圣诞老人降临的时刻。她全做圣诞老人，把玩具一件一件地发给孩子们，又给了每个孩子十美元。还拿出几件她刚从港商那里采购到中国丝绸衬衣，说是爸爸带来的礼物。

他们家的灯火，融于万家灯火之中，他们家的气氛和千千万万户人家一样，充满欢乐。一直到后半夜，孩子们才意犹未尽地上床睡觉。

她牵着丁丁的手，亲自为他擦了把脸洗了脚，安顿他舒舒服服地躺下，吻了他好几次，互道“晚安”，替他闭了灯，关好门，返身回到空荡荡的客厅时，她再也忍不住了，急忙跑进厨房，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哭完了，才觉得心理轻松一些。她折回自己的起居室，见关羽坤卷曲着身子，尽管睡着了，还是一脸惊恐，样子很不受看，偶而还发出抽泣声，她对眼前这个老人又怪又恨。十年前，自己和韩笃也经历过一场劫难，但韩笃有股子临危不惧的劲头，是挺着腰杆过来的，可这个丈夫，快六十岁了，闯荡一生，这时怎么这样子？是的，应该给他力量，向当年自己对韩笃那样，度过难关。

屐女这几年的生活磨砺之后，逐渐成熟了起来。生意上取得了一定的成功，屐女也向社会证明自身的价值。要知道屐女是用自己平日点滴的积蓄从零开始，亲自创业。她开始了叱咤风云的创业之路，如今屐女可谓是在圣保罗立稳了脚。

在创业最初的一段时间，屐女凭着自己的聪明头脑，以“待人以诚，执事以信”的商业准则发了家。但也有过惨淡经营的时候，不过也绝对到不了这步田地，这简直是灭顶之灾啊！

按照巴西的法律，这个家庭里由屐女挣来的财产是由屐女来支配的，几年来的税务都可证明汽车，大部分首饰特别是开张才一年的中国工艺品门市部财产权都属于屐女的。尽管她和关羽坤是夫妻关系，她也不必拿自己的钱为关羽坤支付罚款。但若交不够罚款，就要坐牢，快六十的人了，身体又不怎么好，进了监狱还不得一病不起！夫妻关系，讲究的就是共患难。

这段时间，痛苦不堪的关羽坤每天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忙着应付不断上门催还罚款公务人员。充满自信心的屐女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她独自创业的最初几年里初尝成功的喜悦后，随之而来的却是灭顶之灾。屐女摸爬滚打于商海之中的艰难历程，关羽坤用惨重的失败反映了屐女成功之路的坎坷不平和最为心痛的际遇。

屐女把眼前的困境毫不隐瞒地向孩子们讲了，大女儿已经二十岁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什么事都懂，她说，听妈妈的，一切听妈妈的，二女，三女，四女，丁丁更是听妈妈的。

变卖，一切能够变卖的东西都变卖掉。

两个商店，一辆小轿车，电视机，高档家具……，唯一留下的就是她平时所淘来的一些文物。

总算筹足了罚款，关羽坤才幸免了一场牢狱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