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屋2
(2008-07-08 14:4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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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
分类: 短篇小说 |
灰尘扬起,散尽后是一本腊黄羊皮封面的日记本。她的手抚摸羊皮上的凹纹,银色的戒指反射的光线在凹纹里流动,那是一个岛的图案,仿佛是唤起了许久前的记忆,她的手指试图伸进去,随着海流伸到山坳里那个魔力的空间。房间里的光线忽然明暗不定,她闭上了眼,一颗蓝色的琥珀滑落下,一行字突然从封面上突起,挣扎着波动着,--禁忌岛。
翻开了第一页:我,被神允许,在阳光下进行合法的、正当的、干净的抢劫。遵循疯狂之心的带领,寻找自由与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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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初3 大晴
很好的天气,瓦篷式的白色风帆被风吹得鼓鼓的,大海上鱼鳞样的波纹荡得晃眼。我想打个盹,是的,刚合上眼,小优的喊声便在甲板响起:“看啊,一个女人在游泳。”他是个喜欢大惊小怪的家伙,不过在大海里游泳的女人是很少见的,说不定附近有落难的船只。“天啊,那是一条鱼。船长,那是一条美人鱼。”“抓住她。”我冲到甲板上,推开那些惊慌的水手,看见了我这一生都不能忘记的情景。在清澈的海水中,一个女人在奋力的往前游,不时惊恐的回头看着我们,那条大的鱼尾高高的甩起拍打海水。只需要一支麻醉枪,我就可以把她养在我的鱼缸里。
刘师抓住了我的手,他是船上的军需官,“那是妖怪,你不能把它带上船。”我能感觉他的恐慌,他的指甲刺进了我的肉里。我甩开他的手,甩开攀住我身体的那些胆小鬼。我的水手们,你们船长要那个水妖。它是我的猎物,它是诸神遗失之物,它将会是一个最辉煌的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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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晨总爱在清晨出门,沿着太平角的小巷一直走到海边,等到那个鲜黄的圆跳出海面后,他靠着礁石吸过一支烟,再往回走。而今天他刚把烟点燃,就被一只手拿过,灭掉。冯晨吹起落在额前的几缕头发,懒懒的说:“你越来越象红姐了。”话音未落,冯晨的头就被狠狠的敲了一下,嘟着嘴的小敏跳到他面前,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不许你说她。”
第一次在“绿楼”看见小敏,她就是这种恶狠狠的样子,眼睛里带着戒备,一把把豆豆挡在身后。冯晨摊开双手,无可奈何的对躲在身后做鬼脸的豆豆眨眨眼,小敏便暴怒得差点把他扔出去。直到钱太太的声音响起:“小敏,他是新来的房客,你作什么呢?”她瞠目结舌,不停鞠躬道歉的样子让冯晨使劲咬自己的舌头才把大笑的冲动压下。想着,冯晨暗自低下头让笑意小心的浮上嘴角,突然发现小敏瞪的圆圆的眼睛仍盯着他。
“找我有事么?”小敏躲开了冯晨直视过来的目光,晨辉在她脸上染出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哦,没...”她一下跳起:“有,红姐又犯病,拿豆豆出气呢。他最听你的话了,你跟我去看看。”
红姐住在“绿屋”的二楼,在一层开了一个杂货店,大家都叫她老板娘。豆豆那个鬼精灵是她的宝贝,可孩子的父亲是谁,没人知道。冯晨看见红姐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本应一丝不苟理在肩上的卷发乱蓬蓬的披散着,还有几缕飘落在地上。满含风情的眼却变成了慌乱的恐惧:“走开,妖怪。我会杀了你。妖怪。”冯晨被她眼里的恐惧惊呆了,一瞬,在视网膜背后的黑暗中浮起另一双眼睛,漆黑的,冰冷的。那是存在于梦中的眼睛,却突然出现,带着讽刺的阴森,他似乎感受到一种快意,残忍的快意。
“冯晨,你这个笨蛋,快把豆豆带出去。”冯晨打了个寒颤,抬起头发现小敏正抱着狂躁的红姐,冲他大吼。豆豆畏缩在五斗橱下发着抖。冯晨连忙抱起豆豆,快步跑出屋子,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轻轻抚摸孩子尚颤抖着的身体。“别怕了,哥哥在这呢。”他叹口气,没有父亲的孩子总是希望获得更多的依靠,可总事与愿违。他紧了紧怀里的孩子,豆豆似乎也特别依赖他的,靠着他的胸膛,渐渐的平静下来。屋里断断续续的传出红姐的抽泣:“放过我啊...我还是个小孩,什么都不知道...别缠着我啊...”声音由强转弱。半晌,小敏走了出来,默默的坐在了冯晨的身边。
“红姐呢?”
“已经睡着了。”
“她,”冯晨迟疑了一下:“红姐是什么病啊?”
“舅母说是红姐小时候不知受了什么惊吓,落下的臆症。”小敏爱怜得看着豆豆,因为她从小没有父母,寄住在唯一的亲人钱老头这,所以对豆豆有种特殊的疼爱:“只可怜了豆豆。”
“钱太太?她跟红姐很熟悉吗?豆豆的爸爸是谁?”
“红姐是舅母看着长大的,他们一直生活在绿屋里。舅母说豆豆的爸爸是个海员,在七年前出海,就再也没回来了。”
“那,绿屋当年发生了什么...”冯晨怀里的孩子动了动,豆豆仰起了布满泪痕的脸,握着小手坚定的说:“我爸爸是最勇敢,最聪明的海员。”
小敏点点他的小脸,笑到:“是。所以豆豆要象爸爸一样勇敢哦。”
“恩。”冯晨和小敏都被豆豆的严肃逗笑了。冯晨把豆豆高高抛起:“哥哥今天给豆豆说个故事吧。说什么呢?”他侧过脸深深的看着小敏:“一个美丽的传说,小美人鱼的爱情故事。”
“住嘴!”冯晨回过头,一个壮硕的身影一瘸一拐从楼梯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迫人的气势也随之而来,冯晨不由后退了一步。那个人,那张脸可以用狰狞来形容,混身上下散发着野性的凶狠和兽意。他捏住了冯晨的下颌,蔑视的说:“新来的房客?可憎的小白脸。告诉你,在绿屋不能提美人鱼,那是被禁忌的咒语。知道吗?”
“他知道了,炮哥。”小敏慌慌的说。他松开手:“豆豆,来,到表叔这来。”抱过不情愿的豆豆,冷哼了一声,一瘸一拐的向红姐的房间走去。
“没伤到你吧?”小敏歉意的看着正痛得龇牙咧嘴的冯晨:“别介意。炮哥是好人,就脾气怪了点。他是红姐的表哥,平时都住在杂货店里。”
“嘿嘿,”冯晨干笑两声:“表兄妹怎么相差那么大。一个凶狠的怪物,不过。”他的脸上又浮显捉狭的笑容:“他看你的眼神到是很温柔。”
小敏白了他一眼:“那个,美丽传说。什么时候偷偷说给我听,好么?”
“你不怕诅咒?”
“我才不相信这个呢,你怕?”
“好怕啊,呵呵,骗你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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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轻拂起了她的长发,她睁开眼,深吸了一口久违的海腥味。多少年了?这是一个奇怪的时间概念,在久远的记忆里是没有这个词语的,也就没有一生一世的存在。每一个瞬间都是一个三维存在的空间,没有人知道下一个瞬间会发生什么,空间会怎样变化,怎样扭曲。可记忆呢?她伸手拾起一颗琥珀,晶莹灵透,里面隐约渗着几丝游离的红线。记忆它存在吗?被刻印,被凝结,储存在一个恒定坚固的空间中。就象琥珀保存生命,记忆保存了仇恨。她的瞳孔在收缩,只留下纯黑色的眼眸,冰冷的黑色,沉进水里,一直下落,落到海里最深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