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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时代》续文之【爱情难题】7

(2007-08-09 23: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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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

大时代

经典续文-7

分类: 《大时代》续文一 爱情难题

“老大,你终于回来了!”老四第一个发现他,兴奋地几乎整个人跳了起来。然后一家人都注意到了他,老二老三明显松了口气,丁蟹也跟着高兴起来,他二话不说就走到丁蟹前面,恭敬地扶了他坐下,然后跟着心平气和地坐到他对面,他的三个弟弟也跟着坐了下来。这样的场面也是一遍遍地在家里重演。
照说这种时候,就该轮到他来问:“老爸,有什么事,慢慢说。”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疲惫地没有力气说话,他保持面对丁蟹的姿势只有几秒钟,就筋疲力尽地靠到沙发上,闭上了眼睛。方婷乖巧地任由陈滔滔为她擦眼泪,又像个孩子样的朝他喊饿的样子又在他脑海中重演,让他痛苦地一时顾不上理睬丁蟹的事。
“老大,怎么样?婷婷的情况怎么样?”丁蟹的询问中充满真诚的关怀。
丁孝蟹闭着眼睛,抬起了手,示意他禁声。几秒钟后,他睁开了眼睛,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这一次他露出了微笑:“先不要说她的事了,刚刚你们在争什么?”
老三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倒是丁蟹仍然关心地问他:“我听说已经救回来了,她情绪怎么样?你有没有跟她好好沟通一下,如果在思想上想不开,她搞不好还会自杀第二次的!”看丁蟹脸上的表情就可以料到刚刚发生的事情。看起来,他非常渴望能够与方婷做一次思想的沟通,帮助她彻底地想开,这也就是为什么家里这么热闹的原因。
“她没事了,我们已经谈过了,谈得很好,她都说自己太傻了。”丁孝蟹故作轻松的说道,他已经记不清他在老爸面前说过多少类似的谎言了,现在说这种话的时候,跟念台词一样的轻松。
“可是,老爸真地很需要向她道歉啊!哎,都怪我嘴巴太快,她一个这么纯洁的女孩子,被人家知道这种事,肯定会羞得无地自容的嘛!她一定在想,我会看轻她,认为她不自尊自爱,这种心理上的自我折磨是很痛苦的呀!……”
“老爸,她没事了。”丁孝蟹打断了他,他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我说过她已经承认自己太傻了,不过,她说她不想看到你,她觉得……”丁孝蟹犹豫了一下,搜索着适当的措辞,“你虽然是长辈,但是说话……”看到丁蟹露出受伤的表情,他立刻于心不忍起来,“老爸明白我的意思吗?”
丁蟹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她现在觉得我没资格当一个长辈罗!”他的语气很受伤。丁孝蟹不由地有些不安起来,他又拍了拍老爸的肩膀,安慰他道:“我最知道她的脾气,气过这一阵子就没事了。哎,老爸真是的,居然为这点事良心上这么不安,她醒来以后还为自己的任性不好意思呢!我说的是真的!我出来的时候,她都说最近一段时间不准我见她,怕我笑她!你就更不准见了,两家人生疏了这么多年,一下子就谈男女关系问题,似乎有些太急了点。我还是比较相信您以前跟我说的话,等再过了几年,误会慢慢消除,两家人的关系会恢复得过去一样,那个时候,我们都可以想说什么说什么,是不是,都是一家人嘛!对不对?……”
几分钟之后,丁蟹心安理得地回去休息了,丁孝蟹则疲惫地靠坐到沙发上。三个弟弟在一旁相互打着眼色,虽然关心他,但到底不敢主动问他。
一会儿,丁孝蟹睁开了眼睛,“你们怎么还不去睡?”他若无其事地问道。
兄弟三个没起身,老二大着胆子,关心地问道:“老大,方婷……”
“快去睡觉!”丁孝蟹冷冷地打断他,同时站起身来走进了书房。
三个弟弟难过地彼此互望了几眼,几天前,他们还可以开心地在他面前提起方婷的名字,而现在,方婷的名字又再度成了禁忌。
就算他们间曾经发生的是那样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但仅仅只是几天,一切都恢复如初。
书房一角的纸箩周围,扔着一团团的白纸,纸箩里面还扔着好几团。丁孝蟹伏在书桌上,正努力地写着他生平中第一次封。
他很清楚这封信的重要性,方婷在香港养几天病之后就会回到加拿大,参加罗慧玲的婚礼。他可以预见这是一场呼唤记忆的婚礼,眼看着她最尊敬感激的女人嫁给了一张毫无生机的照片,她一定会恨制造了这场悲剧的他的父亲,想到他的父亲仍然在香港安然无事,她就会连带得恨他!也许还会带出一大堆理由来一起恨他!下一次,她重新回到香港的时候,他们又将做回永远不可能结合的仇人。他不能一声不吭地让她说走就走,他不想让他们发生在澳门的事真地成了一场梦。他好不容易等来的一场转机,虽然不足以扭转两个人的关系,但至少要让她明白他的感受和他的决定。
天色微明的时候,信终于写好了:
婷婷:
我很清楚自己对你犯下的错绝不是那么容易能够被原谅。而且,就算是你真地原谅了我,你的家人也不会原谅我,他们一定不能接受你对我的接纳,这必然会让你感到痛苦。你不是那种喜欢自欺欺人的女人,就算是你家里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你心里也同样会有对你家人的愧疚。我明白愧疚的感受是多么折磨人,所以我很赞成将我们发生在澳门的事情如你所说,当成是一场梦。我也愿意仍然退回到你的仇人的位置上去,只要这样能让你觉得心里舒服。
可是,对于我来说,发生在澳门的那件事好比人生中的一条线,线的左边是绝望,而线的右边是希望。我只要一想到跟我在一起时候的你,我就忍不住虔诚地祈求,希望你能早一天抛开心理的包袱,回到我身边来。我已经准备好,随时都可以迎接你回来,我随时愿意抛下香港的一切,跟你一起去你想去的地方,过你想过的生活。
你不要否认,我们仍然在相爱。无论你死了还是当我是仇人,我都依然爱你,我想不出这世上还会有什么更糟糕的情况让我停止对你的爱?我曾经那样绝然地伤过你的身体,你的亲人,你的感情,你的快乐,可你仍然在爱我,你有没有想过,我还有什么更凶残的罪恶会让你停止爱我。你不要否认,我们是命里注定的恋人,无论我们的结局如何,我们一定会彼此相爱到老。
人生是不是需要经常用天平去衡量?因为我对你犯下的错,所以就算我在苦苦哀求,而你一直仇恨我,我仍然觉得很公平。如果我愿意立刻退出江湖,辞掉丁氏的工作,用我这辈子剩余的时间全心全意地疼你,照顾你,用来赎我当年对你犯下的错,不知道够不够?
我想你根本不会去考虑够不够的问题,你一定会觉得这种计算的方法太荒谬。我打你一下,再摸一摸你的痛处,这两件事不能相互抵消是吗?其实我也觉得这样的方式太荒谬,我打过你了就是打过你了,唯一解决的方式只有等到你来打我,而不是让我来摸一摸你的痛处,对不对?
可是,为了我们之间无法抛开的感情,你能不能做一次退让,让我用我的后半辈子小心地抚摸我曾经伤过你的痛处,你可以每天衡量我的态度够不够真诚,你可以每天挑剔我的行为够不够温柔体贴,你可以每天像公主一样享受我虔诚的赎罪,直到我们老去的那一天,你也许仍然在生气我后半辈子所做的一切加起来都不够赎我犯下的罪,可是,也许那时候,你还会发现你的后半辈子也许过得很吃亏,但是很开心。
这就是我昨天想在停车场跟你说的话,我会认真地等你回音,如果你不响应,我只当你还没有想好。
                                                    阿孝
加拿大,教堂。
方家的人到底没有躲开教友们的观礼,当方婷、方敏、纪文三个人走进教堂的时候,发现教堂里除了前排,已经没有一个空位。每一个人都转脸朝着他们微笑,比起平常周末的礼拜,此时的教堂里多了几分温暖,少了几分严肃。
身穿婚纱的罗慧玲很美,美到足以让教堂里每一个人惊叹,精致的化妆掩掉了艰辛岁月留在她脸上的少许痕迹,她看上去是那么年轻,就像很多走进教堂的新娘一样,让人联想到这个美丽年轻的女人将在自己最丰盛的年华,走向自己最心爱的男人。
方展博捧着父亲的肖像在教堂的另一头等待,当罗慧玲踩着结婚进行曲缓步走向肖像的时候,谁都能看见他脸上的眼泪。罗慧玲正在一步步向着肖像靠近,她脸上幸福的笑容越来越清晰,但落在他的眼里,只能让他内心里心酸的感受越来越强烈。
尝过与心爱的人相依相偎,同起同息的滋味,他才明白,这一场爱情,对罗慧玲而言,是一种怎样的遗憾!
方婷与方敏从玲姐走进教堂的那一刻起就站着,方敏一直用手紧紧捂着嘴,但她望向玲姐的眼光泪水涟涟中满含笑意。方婷的眼神有些迷茫,她这几天来一直都对这场婚礼很期待,她所有的热情与心思全都集中在这场婚礼上,兴奋与忙碌中,她忘记了香港发生的一切不愉快。可是这一刻,当美丽的新娘踩着婚礼进行曲一步步走进教堂的时候,她突然又想起了那个让她一想起来就不开心但又从来不曾彻底忘记的男人。其实,女人在这样的时刻都会想起自己心中的男人,只是,大多数女人在回想中心情往往甜蜜而向往,而她,却是别有一番感受。玲姐爱上了一个好男人,至少她爱得心安理得,哪怕是嫁给一张照片,也都无怨无悔。而自己呢?从一开始就在又爱又恨,几年过去了,爱得更深,恨得也更深了。无怨无悔的爱情最终总会有一个美满的结局,哪怕是分手也留着美好的想念。又爱又恨的感情会是怎么收场呢?就算有一天他真地死了,就算她也想嫁给他的照片,只怕也未必能嫁得心安理得。幸亏那是玲姐的婚礼,幸亏玲姐美得光彩照人,没有人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是多么的悲哀。她想象不出自己结婚的时候是否也会有玲姐这样幸福的笑容,她的婚礼,或者是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或者就是嫁给她不该嫁的男人的照片。
AMMY就职的公司里,新招收了一批职员,其中有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子,她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她,可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倒是那个女孩子仍然记得她,当她私下里偷偷地问那个女孩,她们是不是见过面的时候,她微红着脸回答她说:“我曾经在澳门见过你。”
哦,AMMY拍了一个脑门,那个倚在丁孝蟹身边的女孩子,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漂亮女人对所有漂亮的女人都会有点印象的,所以那个叫贝贝的女孩子一提醒,她就想起来了。
AMMY心里多少觉得有些疑惑,丁孝蟹什么人物,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女人出来工作?但她很礼貌地给了贝贝一个同事的微笑,什么都没问。
中国人都是有熟人情结的,当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到贝贝没人招呼,AMMY很自然地叫上了她。
一顿午饭吃完,AMMY就对眼前这个女人刮目相看了,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四年修了会计与经管两个学位,英语一级棒,她的资质丝毫不比她圈子里那些呼风唤雨的女人逊色。她几乎可以预见几年后她的未来,毕竟,香港是一个强者生存的社会。
AMMY是那种心直口快的女孩子,她也一样是大陆的大学毕业,两个人有共同的成长背景,甚至连看待事情的观点,处理问题的方式也常有共鸣,最难得是她的性格乐观开朗,所以两个人很快成了不错的朋友。
AMMY是那种藏不住心事的女孩子,有一晚,贝贝约她去她家里吃饭,她终于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会跟了丁孝蟹?”
贝贝的神情有几分不自然,但她很快恢复过来,“我父亲在广东老家做生意被人陷害,仇家来头太大,好不容易打听到那个仇家只怕丁孝蟹,所以……”她耸了耸肩。
AMMY实在止不住好奇:“你怎么可能接近他的?我听说他这个人很难接触的。”问完了,她意识到自己问得实在太不礼貌。
贝贝一个人笑了笑,“很多人都想巴结他,我正好认识其中一位。”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笑了笑,“其实他并不是很难接触的。”
AMMY这一次没有追问,倒是贝贝似乎太久没有人跟她说心事,主动打开了话匣:“他真地不难接触的,我跟了他没几天,他就帮我家解决了问题,他都没有告诉我,我父亲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的。可能是他不太爱表达自己吧。”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特别。
“他会允许你出来工作吗?”这是AMMY最想知道的问题,她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分开了。
贝贝笑了笑,说道:“家里的问题一解决,我就找了份工作,我没有打算花他一分钱。他对此一点都没反对,还专门安排了人送我上下班。如果我还留在他身边的话,我想我新找了这份工作,他也应该不会反对的。”她的语气中透着无尽的失落。
这么说,她已经离开他了?确切的说,也许是他已经抛弃了她了?AMMY没敢再说话。
“你那天在一起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啊?”这一次贝贝先开了口。
“哦,你是说婷婷啊,她叫方婷。”
贝贝微笑着点了点头,“她很漂亮哦?”
“是阿,以前在学校里被男生追得要去毁容。”AMMY听出贝贝语气中的言不由衷,也跟着打哈哈。
除了关于丁孝蟹的话题,她们其它的很多事情都很聊得来,方婷那天打电话约AMMY出去的时候,她叫上了贝贝,贝贝竟然答应了.
酒巴里。
方婷对贝贝的印象显然深刻的多了,她一眼就认出了她,不由地怔住了。她在加拿大参加完婚礼后,陪玲姐出去玩了几周,这几天刚回来。
“哎,不要让男人成为友谊的障碍,相互介绍一下……”AMMY为她们做了介绍。
“贝贝的老爸遇到点麻烦才跟了丁孝蟹的,麻烦一解决她就自力更生了,现在已经跟他分开了,在我们公司做,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
方婷朝着贝贝点了点,笑着说道:“你运气还不错,以前,我们家也遇到过麻烦,不过,我没有找到一个可以投靠的男人。”没有男人,女人比较容易建立友谊,方婷一句话就拉近了与贝贝的距离。
这一晚方婷成了听众,贝贝和AMMY口中关于大陆大学的很多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她们两个说得很起劲,相互提醒相互补充着,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而方婷也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补充几句她在香港读大学的时候的事。
她去了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竟然意外地看到丁益蟹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坐位上。
他背对着她正在打电话:“马上给我安排船只,对,有人回广州。”
贝贝的脸色惨白,AMMY显然也被丁益蟹的架式吓住了,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方婷一下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丁益蟹挂掉电话,着急地说道:“哪,我这样做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啊,我大哥最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了,要是让他知道……”
“让他知道又怎么了?”方婷随手从隔壁桌子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到了丁益蟹的旁边,冷冷地看着他。虽然她和贝贝只是聊天的朋友,但她很喜欢她的开朗与聪明,就算有过被人包养的过去,也丝毫不影响她的坚强和独立,她不能接受这样一个正常的女孩子要任凭这帮流氓摆布她的命运。
丁益蟹有些吃惊地看着她,更确切地说是有些吃惊地发现方婷竟然和贝贝在同一张桌子上聊天,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来,撇了撇嘴,挑了挑眉毛:“你想管我大哥玩过的女人,好象有些扯了吧?”
丁益蟹身后的几个男人显然都不认识方婷,从她开始说话,就一直不客气地瞪着她。
也许“玩”这个字太刺耳了,方婷看到贝贝低下了头,她的心中立刻涌起对丁益蟹的极度厌恶,她懒散地拿起桌上的咖啡,连多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告诉丁孝蟹,贝贝想在哪儿就在哪儿,轮不到他来管。”
她语气中的轻蔑让丁益蟹身后的几个保镖冲动起来,丁益蟹适时地阻止了他们,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有些报复性地狠狠说道:“方婷,你不要老拿出一副吃定我大哥的样子来,女人偶尔不听话的确是让男人觉得刺激,不过,如果老是不听话的话……惹烦了我大哥,会有什么后果你已经尝过了,你是不是想再尝一遍啊?”
方婷转过头去冷冷地盯住他:“是啊,你去告诉他,我就是想惹烦他。”
“你——”丁益蟹不由地为之气结,方婷看着他,突然想到了小敏,她没有去追忆细节,只是一个名字就已经足够让她觉得仇恨,她头脑发热地当场拨通了丁孝蟹的电话。
丁孝蟹那一头的声音充满惊喜,但她的语气却很冷淡:“你弟弟有话跟你说。”然后她就把电话交给了丁益蟹。
丁益蟹到底没敢乱说,电话里他老老实实地问一句答一句,一会儿,他气呼呼地挂掉了电话。方婷没理他,继续拉了贝贝和AMMY聊他们刚刚的话题。不过,可能是因为猜到丁孝蟹很快就会过来,贝贝还是显得很紧张。
十几分钟后,丁孝蟹匆匆地出现在酒巴里。
丁益蟹站起了身,给他让了座,而他自己则乖乖地站在他身后,刚刚丁益蟹没在电话里跟他说贝贝的事,看到眼前的情景,连他都有些知惊。
看到他锐利的眼神投向一边低着头的贝贝,方婷突然对身后的阿龙说道:“给你们孝哥来杯黑咖啡。”
丁孝蟹回过神来,他注意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咖啡杯,然后端起来递给身后的阿程:“给她来杯菊花茶。”
然后他朝着身后的几个人打了个眼色,咖啡馆立刻开始有规则地清场了,当黑咖啡和菊花茶端上来的时候,客人已经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方婷不想和丁孝蟹有什么牵扯,她想趁机跟他说完贝贝的事,马上就离开。于是,她转向他,用平常最冷淡不过的口气说道:“丁先生——”她的目光突然被什么东西吸引了,然后她本能地身子往前一倾,扯住了丁孝蟹的衣领,那里赫然有一个口红印。
丁孝蟹脸上尴尬的表情告诉她,她这次真地很失态,她迅速地松开了手,端起了菊花茶,然后尽量自然地用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失态,但她还是气得一时不想说话,他答应过她绝不会再碰别的女人。
丁孝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先向丁益蟹打了一个脸色,把身后的人赶了个干干净净,这才轻轻地解释了一句:“只是必要的应酬。”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贝贝和AMMY几乎同时端起咖啡来,显然是想表示她们没有听到这句话,他不由地更尴尬了。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当初对你说的也不过是一些玩笑。”方婷已经完全回过神来,“说完贝贝的事,我们就离开。”
丁孝蟹刚想说话,就听到了丁蟹的声音:“阿,老大,怎么回事?有麻烦了?”丁蟹刚刚上完补习班,车子经过酒巴的时候,看到丁孝蟹的保镖都等在门口,不由下车走了进来,看到他脸色难看地跟三个女人坐在一起,他马上联想到争风吃醋之类的事,赶紧出面协调。
丁蟹的这个出场平淡中显然藏着心惊天动魂,原来等在门外的丁益蟹和几个保镖全都一脸慌张地跟了进来;方婷脸上的表情很丰富,先是充满惧意,而后就是明显的仇恨;贝贝的表情也不好看,好像随时准备逃出去的样子;丁孝蟹的表情更是少见,他大吃一惊以后,就跳起身来,拦住了他。
“老爸,你先回家去,我的事你不要管了。”丁孝蟹连连向那些保镖打着眼色,一群人上来又哄又劝地想拉他出去。
丁蟹已经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了,“哎,你们怎么这么奇怪啊?刚刚我要进来跟老大说几句话,你们拦着不让进来,现在看到他,什么都还没说呢,又要拉我回家,连你也要赶我走?!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埋着我?”
方婷这时转过头,嘲讽地朝他笑着,还摇了摇头。这个表情落在丁孝蟹眼里,让他浑身都不舒服,不由更急着想送他父亲回家。
“喂,婷婷,你这是什么表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埋着我?”丁蟹就是这种没事也能找出事情来的人。
方婷没理他,倒是转头望向丁孝蟹:“玲姐老说你爸爸是个疯子,可我总觉得他更像一个四肢发达的弱智儿童,你怎么看?”她倒不是故意想激怒丁孝蟹,只是没来由地想发泄心中的厌恶与痛恨。
丁孝蟹瞪了她一眼,没说话。倒是丁蟹气得在原地跳了一下:“你——我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会说出这么不讲规矩的话来?而且,慧玲那只是说说的,她心里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受了这么大的污辱,他还能忍耐着不发脾气,丁蟹觉得自己已经很有风度了。“你们玲姐对我的感情根本就不是你们这些小辈能理解的……”
“哈——”方婷嘲讽地大笑了一声,她一脸好笑地转向丁孝蟹,“玲姐对你的感情……我的天哪,你难道没告诉他吗?”
丁孝蟹的脸上掠过几分惧怕,他咬着牙齿,从齿缝里狠狠崩出一句充满威胁的话:“方婷,你给我闭嘴!”
“啊!”丁蟹恍然大悟,“你们果然有事情埋着我。”
“老爸,哪有什么事,她乱说的。”
“你当你爸爸真地是三岁小孩啊,肯定有什么事埋着我。”丁蟹当初猜测他们有事埋着他纯粹只是臆想,兜来兜去,竟然成了真的。
方婷没有再理会身后的那帮大男人,她转过头来,笑着朝AMMY和贝贝说道:“他说的玲姐是我养母,她很早就跟我爸爸谈恋爱,我爸爸死了二十年了,但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们,辛辛苦苦把我们四兄妹抚养大,一个月前,她和我爸爸的照片结婚了,现在她每天都和我父亲的照片睡在一起,她说她到死都是我父亲的女人。”看到AMMY与贝贝露出惊讶的表情,她笑了笑,“她好伟大是不是?我敢说全世界都找不出比她更忠于爱情的女人了。可是那个疯子还是觉得玲姐真正爱的人是他,你们说这世界上还有比他更自作多情的疯子吗?”
她虽然说得很轻,但丁蟹却听得很清楚,他整个人一下子沉寂下来,他一时的悲痛欲绝连一向迟钝的丁益蟹也明显地感觉到了。于是,他想都没想就冲到方婷面前,甩手给了她重重一个巴掌。
几秒钟后,丁孝蟹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把扯过老二的衣领,用尽全力,还了老二一个重重的巴掌,打得他整个人一阵踉跄,可能有牙齿被打落了,他仓皇地抬起头来的时候,嘴角流着血。
丁孝蟹没有理睬他,他迅速走到方婷面前,弯下身子,着急地说道:“给我看看。”刚刚丁益蟹打她的时候,方婷都不觉得有什么难过,倒是这一刻看他那么紧张地要看看她的脸,她的心里竟突然委屈地好想哭。她用手捂着脸,低下了头,她不想理他,更不想让他看到她的脆弱。
丁孝蟹立刻伸出一只手抓住她捂住脸的手,有些粗暴地硬是把她的手瓣了下来,她被打的一边脸蛋已经红肿了,手掌印仍然清晰可见。
他转过脸望向老二,贝贝他们都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但从老二的反应中可以猜得出他的表情一定让人恐惧,平常嚣张的老二这一刻嘴皮哆嗦着,正语无伦次为自己辩解:“老大,是她先说老爸的……老大,不要啊……”
但丁孝蟹还是慢慢地朝他逼进,整个咖啡厅里都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他的手下早就吓呆了,闻讯赶来的老三老四更是不敢阻止,丁蟹仍然有些茫然失措,罗慧玲跟方进新的照片结婚的消息打击得他到现在还有些神智不太清楚。
“哪只手?”丁孝蟹此刻面对着老二站定了,他的问话里无风无浪,平平淡淡,但却让丁益蟹吓得双腿打软,他的身子有些不由自主地往地上滑,但丁孝蟹迅速抓起他刚刚打过方婷的右手,重重地把他往后一拉,最靠近他们的那堵墙上挂着一个飞镖盘,他把老二的手按到墙上,随手从飞镖盘上拔了一根飞镖出来,狠狠地朝着老二的手扎了下去。
“啊——”丁益蟹的惨叫声和着贝贝小美的惊叫声以及其它人的抽气声,咖啡厅里的气氛这一刻带了几分血腥味。
丁蟹这时才回过神来,“喂,老大,你疯了!快住手!”他本能地想跳过去阻止,但老三老四以及所有的手下全都出手拦住了他,说到底丁家仍然是丁孝蟹的丁家,他执行家法的时候,连丁蟹也得让步。
同一时间,丁益蟹又叫了一声,丁孝蟹又拔了一根飞镖扎到他手上,这一次比刚刚那一镖更用力,飞镖头上的塑料片都被他捏得四分五裂。
惨叫声过后,丁孝蟹那种无风无浪的语调又重新响了起来,这次他和痛得冷汗直流的丁益蟹闲话家常:“我有一阵子很努力地想洗盘,你记不记得?”
“记……得,记得。”老二忙不迭地回答。
“那时候我还叫你做了一件事,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你叫我帮你找一套婚房。”
“你知道我那段时间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我……知道,你想跟方婷结婚。”
“那你在那段时间玩弄方敏的目的是什么?”
“……”丁益蟹脸上的表情恐惧中透着绝望,他料不到老大居然会突然提起这件事,这让老三老四以及所有知道内情的人全都紧张起来了,他们现在知道这顿揍绝不简单了。
“老大,我没有想要破坏你们,我没有这个意思的……老大,你知道我的……”老二的声音完全走了形,他已经快吓疯了。
“是阿,我知道你,你这样做绝不是想破坏我们,你只是看见漂亮女人,就习惯性地只用下半身思考而已。你说你这些年来,因为这个坏毛病给我惹了多少麻烦,啊?!”
“老大,我错了,我错了,大哥,我以后不敢乱来了,你要我怎样就怎样,大哥,饶了我……”
丁孝蟹静静地听着他求饶,他随意地从飞镖盘上拔下了第三支镖,老三的声音低了下来,他的身子想逃,但手却不敢动。
丁孝蟹把那支飞镖举到他面前,冷冷地问他:“这支镖,我让人为你留着,你知道它未来的任务是什么吗?”
老二忙不迭地点着头,他怎么会不知道,以后再因为玩女人而给老大惹麻烦的话,老大一定会用它阉了自己。
丁孝蟹冲他点了点头,他看都不看地随手一甩,手里的飞镖就稳稳当当地扎在了镖盘上,无惊无险的一个动作,却让丁益蟹整个人惊得跳了一下,丁孝蟹却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走回到原来的座位上。
丁益蟹的保镖这时才敢上来扶他,连仍然有些迷糊的丁蟹也被连推带搡地拉出了门。阿龙恭恭敬敬地送过来一条热毛巾,丁孝蟹取过来,擦了把脸,又擦了擦手,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整个人又恢复了刚刚进来时的温和潇洒。
AMMY与贝贝仍然在惊吓中,丁孝蟹的眼里却只有方婷,他转头真诚地对她说了声:“对不起。” 方婷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回望着他,没有吭声。
丁孝蟹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地问她:“你刚刚说要跟我商量贝贝的事?”
她这才想起了自己刚刚想说的事,于是干脆说道:“贝贝已经不是你的女人了,所以你不要再约束她的生活。”
丁孝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他刚想说点什么,老三狼狈地跑了进来,“老大,老爸发疯了,他说一定要来打听罗慧玲的住址,我们刚刚把他拷起来了,你去劝劝他吧。”
丁孝蟹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说道:“叫老四给他打镇静剂。”
老三得到指示,立刻又慌里慌张地跑出去了。
丁孝蟹转过头来,他伸手为AMMY推了一把咖啡,温和地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哦,你叫我AMMY就可以了。”AMMY的语气中透着几分紧张。
“哦,AMMY,你跟婷婷是朋友吧,刚刚当着你的面这么粗鲁真不好意思。”丁孝蟹说得很真诚。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一向伶牙利齿的AMMY也口拙起来,她看到丁孝蟹别有含意地望着她,没再说话,立刻醒悟过来,“哦,事实上,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她嘴里这么说着,心里不由地涌起一种奇特的感受,这个男人微笑中也能给人压力,他漂亮的眼睛居然能清晰地告诉她,要她保密。
丁孝蟹朝她笑了笑,略有些感激地点了点头,不能不承认,现在的他是一个很有风度的男人。他这时转过头,朝贝贝打了个眼色,贝贝的心立刻刺痛起来,她熟悉他会说话的眼神,知道他让她立刻就走,还带上AMMY,不过,她还是镇定地站了起来,说道:“我要先走一步了,AMMY跟我一起走吧。”
方婷也跟着站了起来,她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跟你们一起走吧。”
三个女人穿外套拿包准备离开的时候,丁孝蟹一直静静地喝着咖啡,甚至连送一下的意思都没有。但他的背影却明显透着失落与寂寞,这让贝贝与AMMY不能控制地不时去注意方婷的反应,方婷自顾自地整理着外套,甚至比刚刚更要显得若无其事。
停车场。
当方婷准备走向自己的车子的时候,贝贝突然开口了:“婷婷不上去看看他吗?他很想跟你呆一会儿。”方婷有些奇怪地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贝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贝贝刚刚一直在心疼着他,不自觉地就对方婷说出了这句话,这会儿面对方婷奇怪的眼神,才发觉自己实在太唐突了。出乎意料的,AMMY也开了口,她问得很直接:“婷婷,你爱他吗?”丁孝蟹对她的爱谁都看得出来,但方婷的表现却让她难以着摸。
她们什么都不了解,所以都问得如此直接。
方婷抬头看着停车场的天花板,有一种痛苦复杂的感受让她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因为爱他,所以他需要她的时候,就该陪着他。这是贝贝和AMMY的观点,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这样单纯地去处理自己的感情。
好一会儿,她面对着她们笑了笑,说道:“怎么,你们是不是觉得他对我有意思?千万别被他迷惑了,他对我爱护,只是因为这几年来我一直都拒绝他,你们知道的,对他这种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想敷衍她们的提问。
不明真相的贝贝却把她的回答当了真,她突然情绪激动地说道:“婷婷,你错了,他是真地很爱你,我在他身边生活过,我有一千一百个例子可以拿来证明他是真地很爱你。”
方婷只有对着她苦笑。
同一时间,咖啡厅。
丁孝蟹从吧台上取了几瓶酒放到桌子上,他一手夹着一支烟,另一手则握着酒瓶,大厅里空荡荡的,犹如他此刻的心情。
一会儿,桌前的酒瓶就全空了,他骂了一句“妈的”,心里奇怪自己越想醉为什么偏偏就醉不了,他站起身来,准备再取几瓶。
方婷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回到酒吧里,她此刻静静地倚在吧台上,神情复杂地望着他。她到底还是不放心他。
丁孝蟹看到她愣了一下,然后就很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子,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刻他一定有些小感动。
桌面上的酒瓶全被方婷扔到了地上,她为他倒了一杯绿茶。丁孝蟹看着飘浮在玻璃杯里的茶叶片,突然问她:“婷婷,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所有我在意的人都不如我的心意呢?” 他问得是那样认真那样苦恼又那样迫切,她想他一定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了,他的疲倦、痛苦、无奈、甚至绝望全都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她给不了他答案,却身不由已地站起身来,坐到他的膝盖上,温柔地把他搂到自己的怀里。这一刻心疼的感受主宰了她全部的思想。 丁孝蟹伸出手搂住她,软弱地把头靠在她怀里,她听到他又在喃喃地问她:“为什么所有我在意的人都不如我心意?” 方婷第一个想到了自己,她应该最不让他如意吧。 想起刚刚他痛打丁益蟹的样子,她突然记起来,他曾经有一次无意中提起,三个弟弟里面他对老二最愧疚,因为那时候,他实在没有能力供他读书,为了两个小的,只有拉他也跟着入了黑社会。不难想象,他平常一定对老二最疼爱。她并没有像贝贝AMMY那样把今天他对老二的惩罚认为是对她的爱护,那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线而已。丁益蟹因为好色,这几年来为丁孝蟹所制造的麻烦,她多少有些知道。这个他最爱护的弟弟也是最令他失望的一个。他从来不在她面前说他父亲的坏话,但他的父亲为他制造的麻烦却绝不比丁益蟹少。对丁益蟹,他还可以用拳头给他些教训,可是他的父亲,丁蟹,那是一个没有道理可讲的疯子。她有时候真地很惊讶他的耐性与包容,表面上看他是丁蟹的儿子,但实质上,丁蟹更像是他的孩子,在她留在他身边工作的一年多时间里,她不止一次地见识他对他父亲的溺爱,无怨无悔而且毫不疲倦。从这点上来说,能被他这样的男人爱着保护着的确是一种幸福,他无条件地永远站在你一边,无论你是对的错的,高明的幼稚的,合理的偏激的。但也许正是他的这种无条件的包容,才使得他的弟弟们更加嚣张,而他的父亲更加自以为是。于是,他不得不面对更多的麻烦,给出更多的超越常人想象的宽容。 她想他一定意识到自己陷在亲情怪圈里太深了,回想他刚刚痛打丁益蟹时的凶狠无情,她不由地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对弟弟以往的态度错了,他已经开始试图改变问题的本质了。 可是他的努力只能让他从那个怪圈里稍稍拔出来一些,他的腿被人牢牢地套住了,那就是他的父亲,他应该知道他休想改变他的本质,也许这正是他此刻筋疲力尽最主要的原因。 她触摸到他这一刻几近崩溃的心情,心里不由地为他难过。偶尔像贝贝AMMY那样放纵自己的感情应该不是罪过吧,她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于是她把他搂得更紧一些,安慰地亲吻着他的头发,温柔地说道:“上帝不会无故赠你能力与勇气,他会同时给你磨难与曲折。” 丁孝蟹在她怀里抬起头,静静地问她:“是不是当我放弃我的能力与勇气,磨难和曲折也会同时消失呢?” 他一定觉得很累,她温柔怜爱地抚摸着他的脸,轻轻地说道:“我想上帝不会高兴看到你把他给你的东西随随便便地乱扔,而且他好有分寸,他给你的磨难和曲折到底还不能战胜你的能力和勇气,对不对?” 丁孝蟹把头重新埋入她怀里,她听到他在她怀里闷闷地说道:“如果上帝让我强大,目的就是为了要我去应付没完没了的磨难与曲折,那上帝他一定心理变态!” 方婷一时无言以对,他不止是疲惫的,他还烦躁,甚至愤怒。她内心里充满对他的怜惜,情不自禁把他搂得更紧些,她毫不介意他的脸紧紧贴着她柔软的胸脯。她的举动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有些贪婪地呼吸着方婷身上熟悉的味道,他的唇试探地隔着衣服亲吻着她的身体。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起来,热情燃烧起来的时候,刚刚那些让他痛苦的烦恼已经被烧成灰了。 方婷感觉自己只是一小会儿的犹豫,他就已经熟练地解开了她的衣扣。她本能地抬起手想隔离他霸道的亲吻,但他却将火热的吻印在她手心里,同时轻而易举解开她胸前的束缚。然后就有一阵阵温暖奇异的感受袭来,她就算是犹豫也已经身不由已了。 丁孝蟹把方婷的脸往下压了些,两个人热情缠绵地亲吻着。他实在是喜欢她,虽然她不像别的女人那么知道讨好他,知道恰到好处地做出各种动作发出各种声音来取悦他,虽然她对他最热情的动作也不过是将手伸进他敞开的衣领里,温柔地抚摸他的背,但他仍然觉得她完美。他想象中的妻子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一直都紧张着害羞着,只是一味地抱着他,心慌意乱地连亲吻也需要他引导她。 他在意乱情迷间不由情不自禁地喊她“老婆”,这句呼唤让方婷很兴奋,她居然也试着轻轻地咬着他的耳朵喊了声“老公”,丁孝蟹没有她这么含蓄,他毫不掩饰地开心地笑出声来。 “再叫一声?” “不要——” “别这么小气,再叫一声嘛!老婆。” “不要——” 丁孝蟹百般逼迫下,方婷千方百计地抵赖,两个人闹作一团,他们很快就忘了一开始打闹的原因,陷入了又一轮激情。 他们丝毫都没有听到酒巴外有小声的劝说声,又有谁被打倒的声音,当门被重重地撞开的时候,丁孝蟹仍然坐在他原先的座位上,而方婷则放肆地坐在他的双腿之间,亲密地搂着他的脖子,她的脸正对着大门,这一刻她的脸微仰着,她的眉头微皱着,但脸上的表情却畅快而迷醉。丁孝蟹则背对着门,他的背微拱着,他的唇正急切地在她动人的胸部摸索,他第一次看到她的胸部就惊叹着给她打了满分,这一刻她的乳房因为身体的销魂感受比平常显得更丰满坚挺,让他兴奋不已。他的双手则托着她的臀部,引导她轻柔地起伏运动。大厅里很静,丁孝蟹粗重而急促的呼吸,以及方婷销魂的呻吟全都清晰可闻。 两个人完全沉迷在灵肉结合的愉悦中,当他们同时回转头望向酒吧大门的时候,两个人的眼神甚至都还是迷离的,好几秒钟之后才猛然清醒过来。 丁蟹一手戴着手拷站在门口,手拷的另一头是一根扯断的长长的木头。阿龙和阿程紧随着跑进来,一个捂着眼睛,一个则捏着一边脸。三个人惊讶而尴尬地望了他们一眼,比赛似地飞快退了出去。  他们退出去的同时,丁孝蟹立刻感觉到好像突然有寒流袭来,方婷的身体在一瞬间降了温,她恐惧地把身子缩到了他怀里,开始剧烈地发抖。他着急地想找一些话来安慰她,但看她冻到发紫的唇皮,他知道刚刚那一幕已经让她冷到就算是把整个太阳给她,也无法驱走她内心的寒意。 “什么!”丁旺蟹丁利蟹瞪大眼睛,冲着一脸尴尬的阿龙阿程大声地惊叫起来。他们与几个保镖这时才赶到现场,丁蟹刚刚就被安置在隔壁的饭店里,明明给他打了足量的镇定剂,谁知他还是提前醒来了,一群人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快醒来,更没有料到他能挣断坚实的红木餐桌,等他们赶过来的时候,还是发生了事故。丁蟹大概也料到自己这回有些过分了,脸色不太自然。但他仍然固执地不愿离去,毕竟他不是故意的。 不过,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上几句象样的劝说的话,就看见方婷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她脚上没有穿鞋,头发乱糟糟的,她的脸色是少有的铁青,看起来她已经气愤得连害羞都顾不上了。丁孝蟹紧跟着冲了出来,他的衣衫也零乱着,手里提着方婷的鞋子,看到门口站了这么多的人,他不由阴森地冲着他们瞪了一眼,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糟得恨不得杀个人来泄愤。但方婷的情绪显然比他自己的更重要,他急跑几步,追上了方婷。 “婷婷,你别生气,他不是故意的。”他低声下气地拉住她,蹲下身子,想为她穿上鞋子。方婷想都没有就对着他的胸口踢了一脚,丁孝蟹一个不稳,一屁股坐到地上,手里的两只鞋子也跌到两边。而方婷则气冲冲地扬长而去。 正在丁孝蟹不知如何收拾的时候,眼前一个人影一晃,似乎还有一根长长的木头也跟着一起在晃动,方婷又一次被扯住了。 “婷婷,你告诉我,慧玲到底住在哪里?你把地址给我,我有话要跟她说,我有很多话要跟她说啊!”抓住方婷的是丁蟹,在他眼里,现在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情比找到罗慧玲更重要。丁孝蟹第一个跳了起来,他冲过去一手抓住父亲的手,一手抓住方婷的手臂,用尽全力想把他们分开来。他现在已经烦躁地不想用语言来解决问题,如果他现在手中有一把枪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先用枪把老爸赶回家,然后再把方婷逼回到酒吧里去,如果让她就这样离开,他们还会有戏吗? “儿子,你理解爸爸的心情好不好?你难道没听到吗?慧玲跟进新的照片结婚了!我刚刚还想得不太清楚,现在终于想明白了,慧玲的脑子一直时好时坏的,方家那几个小孩也不知道怎么在哄她吓她,竟然逼得她跟一张照片结婚了,她现在就跟个小孩子一样,她需要我照顾啊!”丁蟹说得痛心疾首。 方婷在丁蟹激动的陈述中反而冷静下来了,她仇恨而厌恶地看着丁蟹的脸,有一种想要与他同归于尽的强烈冲动。她实在是不能相信这世界上还会有这么让人讨厌的东西。她吸了一口气,突然平静地把脸转向丁孝蟹,说道:“阿孝,我们结婚吧。”这句话让所有在场的人在瞬间定格,这绝对绝对不是方婷应该说的话,连丁蟹也松开了手。至于当事人丁孝蟹,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幸福感,表情除了惊讶,还是惊讶。方婷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她这次甚至提高了声音:“阿孝,我真地很爱你,这几年来我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你,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想的也是你,我想每分每秒都和你在一起,一辈子都不离开你,我们结婚吧。”但就算是她这么说,也只是消除了丁孝蟹的惊讶,他脸上的表情告诉她,他很紧张,紧张地甚至头上直冒冷汗。 方婷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强硬了,她往他靠了一步,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这一次她说得很轻很温柔:“阿孝,我过年就三十岁了,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十年很快就要过去了。我不想再和你赌气了,因为那样虽然可以要到自尊,但是要不到快乐。如果没有上次我们在澳门的交往,我甚至都快忘记什么是快乐了!我不想我这一辈子都在下大雨,我想过雨过天晴的日子。而且,以后就算是真地下雨,我也希望有你能帮我撑伞,你愿不愿意呢?”她抬起头,一脸期待地问他。 丁孝蟹觉得自己应该高兴的,觉得自己应该答应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怔在那儿,没有响应。他甚至还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但他可以肯定事情一定不会这么简单。头脑简单的丁蟹这一刻推了他一把,着急地说道:“老大,你傻了,快答应啊!” 丁孝蟹这时才完全清醒过来,脑中有一个念头闪过,他弄清了自己为什么没有喜悦。他仍然保留着原来的姿势,嘴里嗫嚅而慌张地问道:“是不是……有条件的?” 方婷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轻柔地追问他:“你先回答我,想不想娶我?” 丁孝蟹这一次回答得很干脆:“你应该知道的,我十二岁的时候就说过想娶你做老婆。” “现在还在想吗?” “废话,我都快想疯了。”丁孝蟹的回答得甚至有些粗鲁,那是因为他心里此时已经急疯了,他已经知道这是一个有条件的婚约,他已经料到方婷提出来的将是一个让他左右为难的要求。 果然,方婷给了他大有深意的一眼,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他的身体放松下来,几乎是本能地探出手环住她的纤纤细腰,头则依恋地靠在她柔弱的一边肩膀上,这时,他听见她轻轻地在他耳边说:“我想你猜到了,我和你爸爸之间你只能选一个,如果你想要我们后半辈子的幸福,我要你杀了他。” 丁孝蟹在她的肩头沉默着,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一会儿,方婷重新面对他,她看到他眼神中的痛苦,知道他已经做了决定。于是她悲伤地叹了口气,想挣脱他的怀抱,但他却没有松手。 她突然烦躁起来,更急着想挣开他,但他始终没有放手。 “丁孝蟹,我不想再和你维持这段不清不楚的感情,要么结婚,要么从此绝不纠缠。你现在既然做了决定,就请你放手。”方婷看到他眼中的固执,停止了挣扎,冷静地说道。 “婷婷,你不要这么极端,我们再谈谈。”他们的关系在这一段时间有了难得的转机,要他从此放开手,他觉得那甚至会要了他的命。 “我的态度很清楚,我既然想做我的老公,就应该保护我的家人,应当帮我处理威胁我家人安全的疯子。再谈也没有用,我可以接受你的三个弟弟,但我绝不能接受你的爸爸,我不能允许他未来还会不断地拖我老公的后腿,给我老公制造各种麻烦,而且也决不能接受他未来做我们孩子的爷爷。”方婷的声音清晰而镇定,这一次所有在场的人都明白过来了,也包括丁蟹。 丁孝蟹眼中的痛苦已经无以加复,“婷婷,你让一步,我……我们离开香港,我以后绝不跟我老爸联系,这样……行不行?”他努力地争取着。 “不联系?”方婷嘲讽地笑了笑,不联系能表示没关系吗?他们不也很少联系,还不是纠缠到今天。事实上,连丁孝蟹也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疲软,这几年来丁蟹一直给他制造了各种麻烦,这让他意识到他父亲需要他一辈子的照看,如果真地让他自生自灭,等于就是让他坐以待毙。 眼看着方婷又想逃离开去,丁孝蟹把心一横,他让到了他的底线:“那,婷婷,我跟他脱离父子关系,我可以登报,我发誓以后绝不理他,也不管他,啊?” 方婷眼中的嘲讽在加剧,香港现在是他的天下,现在有谁不看他的脸色?脱离父子关系又怎样?他只要暗中几个电话,就会弄妥一切。而丁蟹这个疯子,牢房和手拷都锁不住他,更何况他仍然是自由的。她能想象得到之后丁蟹将会疯狂地寻找玲姐,如果玲姐知道不被吓疯才怪! 方婷不由失望地看着他的眼睛,他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做得还不够,所以这一次方婷脱身离开的时候,他的手里不由地松开了。 望着她坚定离去的背影,丁孝蟹绝望地唤了一声:“婷婷!” 方婷停下了脚步,她听到身后几乎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于是她不由地转过头。 丁孝蟹缓缓地跪到地上,对着她满脸的恳求。 丁蟹一直有些茫然地站在他们身边,直到看到他的大儿子跪下来,他才清醒过来。但是在他准备有所动作或者说话之前,靠在墙边的一群大男人全都围过来,硬是把他扯了过去。谁都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 眼泪就那么毫无准备地夺眶而出,方婷低下身子,撕心裂肺地问他:“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你明明爱我不比爱你的父亲少,可为什么你可以为了他,把我从楼上扔下去,却不能为了我,现在杀了他?为什么你要来求我?为什么不能去求他,让他答应!” 这句问话让丁孝蟹痛苦地嘴皮直哆嗦,他伸手拉住她:“婷婷,对不起,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你让一步吧,啊?你为我让一步吧?” 方婷看着他,心里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定,她咬了咬下唇,语气怪怪地说道:“阿孝,我怀孕了。” 丁孝蟹吓了一跳,这个消息实在太突然。 “我是说真的,前几天刚查出来的,医生说胚胎位置很正常,只要小心保养,我们会有一个健康的宝宝。你……你是不是奇怪我怀孕了,为什么还跟你亲热?”方婷注意到他眼中的疑惑,这一次她的脸有些红红的,“医生说适度的亲热没有影响,而且我刚刚也给你暗示了啊,你也的确……很温柔。” 丁孝蟹直到现在才有些反应过来,他的身子还跪在地上,他的手没有放开她,但他脸上的表情这一刻欣喜若狂。他拉了她一把,方婷不由顺势跪下来,由着他热烈地拥抱她。 “我的天哪!我的妈呀!”他不由自主地连声惊叹,这一刻喜悦袭卷了一切,他头脑晕乎乎的,抛开了一切现实的苦恼。他的情绪是那样的激动,竟然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朝着身后自己的亲人和兄弟开心地叫道:“她怀孕了!”说完,还朝着他们开怀而笑。一群人没有分享他的喜悦,相反却全都看着他显得更加难过。他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刚刚完全失控的巅狂被这些表情无情地扫去,他的意识又回到了现实中。 她怀孕了,一场期待已久的婚姻,还多了一个向往已久的孩子,她在这一刻告诉他怀孕的消息,好比赌桌上突然加大了筹码,让他一时拿不定主意跟还是不跟。 方婷此时还在感动着他刚刚毫不掩饰的喜悦,她握住他的手,把他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然后温柔地说道:“阿孝,看在我们未来孩子的面子上,我让步,我们结婚,你废了你父亲的一双腿,就当是你送我的结婚礼物,好不好?” 方婷没有等来丁孝蟹的回答,他在几秒钟的沉默之后,抱紧她,然后开始哭泣。这一刻他内心脆弱地如同一张纸,无奈地如同待宰的羔羊,痛苦地如同正面临残酷的刑罚。他知道她已经做了最后的让步,他如果做不到,他将失去他心爱的女人还有最想要的孩子。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决定,他只是一想到失去她还有孩子,他就忍不住悲痛欲绝。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干练果断,就像一个弱智的小女人一样,为一些无谓的联想伤心的哭泣。可是他为什么只想到他会失去她和孩子,而不曾联想他的父亲坐在轮椅上的场景?
方婷大概地明白他的心情,她的心在他懦弱的眼泪里直沉下去,她擦干了自己的眼泪,想离开他的怀抱,但他却死抱着她不放。
她伤心地叹了口气,悠悠地在他耳边说道:“你虽然情感上对我毫无保留,可行动上一直都让我失望。”
丁孝蟹仍然在哭,他也同样对自己失望。他回转头,望着他的父亲,他父亲脸上的表情是茫然失措的,而在他的弟弟和跟随多年的手下的脸上,他却能看到理解与明了。是的,就算是全世界都了解他的苦衷,他父亲也不会明白,他根本就还只是个弱智的孩子。他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厌倦他,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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