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语
(2008-07-08 09:10:35)分类: 小说 |
2、洗澡
那是一节体育课,小学校的操场上,同学们正在兴奋地跳皮筋。张晓曼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边跳边唱。这时候,雷锋走了过来,将兴致勃勃看着张晓曼飞舞着的辫子的我一把拉开。
男生厕所后面的苍蝇若无其事地飞着,它们发出的声音并没有打扰到雷锋。他带着炫耀的口气说:“你看过女人洗澡么?”
我当然没有看过,我当时只有七岁,对女人洗澡并不感兴趣。我对臭哄哄的厕所很反感,一心想找借口离开。但是雷锋仍然不肯放我走。他焦急地问我,“你知道是谁么?”
“张晓曼?”
“是我妈。”
“张晓曼不是你妈,你妈是李家萍。”
后来我才知道,雷锋的意思是他看过一个女人洗澡,这女人就是他妈李家萍。在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中,年少的我过早地成熟了。女人的胴体本身不比一颗糖果对我更有诱惑力,雷锋却使我改变了想法,我央求他能够带我去看看李家萍洗澡的样子。他撇了嘴说,不可能,因为李家萍是他妈不是我妈。
昨天晚上很闷热,雷锋躺在床上被蚊子咬得睡不着。他突然想起来,院子里的杏子好像熟了。他一骨碌起来,偷偷搬了一架梯子,爬到了墙头上。令人失望的是,杏子还很酸。他正准备沮丧地回去,却听见了厨房的哗哗声。
雷锋叙述的主角是李家萍,但又好像不是李家萍。我对那个体态臃肿,脸上有一大块胎记的女人有着天生的厌恶。雷锋并未提及李家萍的赘肉和胎记,他描绘的是杨贵妃沐浴图。一个很大的池子,雾气袅袅,倾国倾城的美人杨贵妃斜卧在浴池边,几个婀娜的宫女将一篮花瓣轻轻抛入池中。杨站了起来,身上粘满了红色的花瓣。她半偏发髻,伸出兰花指,咿咿呀呀地唱起了戏:
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
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心花可自豪。
种富得富如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
这样的美景只能够停留在我的想象中,虽然雷锋松了口,说有机会可以让我欣赏一下李家萍洗澡的场景,只要我把弹弓送给他当门票就可以了。但是我想看的并不是李家萍,而是张晓曼。
“张晓曼洗澡是不是也是这样?”
“那当然不是,她还没发育,不好看。”
我长久的青春期基本上都用来等待张晓曼发育成熟。初中时,她转学去了上海。我原以为这辈子只能够看见扎着两个羊角辫子的张晓曼,没有想到的是,在我大三那年,我所在的师范学院和上海外国语学院举办了一次“三下乡”活动,一辆中巴车载来一群发育成熟的女学生,我一眼认出了张晓曼。
她穿着方格子衬衫、白裙子,背着一个大得有点夸张的书包。羊角辫子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烫得卷卷的头发。当然,她真正成熟的标志还不是发型,也不是我随时担心会把她衬衫第三颗纽扣挤飞的胸脯,而是在相见恨晚(事实上是恰到好处)的两周过后,在她重返上海之前的那一夜,她主动和我睡在了一张床上,使我们真正意义地走向了成熟。
在熟悉了她的身体过后,我央求张晓曼再去洗一次澡。我不禁想起了多年前的小学校,在散发着臭味的厕所后面,雷锋向我讲述的故事。伴随着少年时的遐想,这个故事终于变成了现实。她的影子在模糊的毛玻璃后面忙碌着,她成熟的身体并没有让我热血涌动。我做在床上浮想联翩,耳边却全是雷锋喋喋不休的唠叨。这时候张晓曼打开了卫生间的门,发梢滑落下颗颗水珠。她朝我莞尔一笑,说,替我搓搓背。
我木然地照做了,但是脑袋里还是飞舞着苍蝇的小学校厕所。也许是看出我心事重重,想让我开心些,她问我:
“猜一猜,天上飞的三只脚的东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