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楚的知道,人所具有的我都具有——包括弱点。人们总爱爱躺在夜晚的草地上仰望星宿,但自己却不愿做星宿。我也一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无法面对自己的弱点,那怕是致命的人性的弱点,人生中的有些错误也许是不应当去纠正的,一纠正便犯了新的、也许更严重的错误,但自己致命的人性弱点一定要纠正,否则会万劫不复。
有时候,我们需要站到云雾上来俯视一下自己和自己周围的人们,这样,我们对己对人都不会太苛求了。在人身上,弱点与尊严并非不相容的,我的经历告诉我,也许尊严更多地体现在对必不可免的弱点的承受上。既然我们人人注定要下地狱,我们身上怎么会没有这样那样的弱点呢?当然,每人通往地狱的道路是不同的。
有时候,我对周围人的弱点怀有如此温柔的同情,远远超过对优点的钦佩。那些有着明显弱点的人更使我感到亲切。一个太好的人,我是配不上的。他也不需要我,因为他有天堂等着他。可是,突然发现他有弱点,有致命的会把他送往地狱的弱点,我就依恋他了。我要守在地狱的门前,阻止他进去……结果他成了阻拦我进地狱的守护神,很有反讽味道。因为我守在地狱门口时候超然让我清晰看到了自己的真实境况和致命弱点,回头看时,他在地狱门口守侯着,正在阻拦冥王的我的招唤。
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们作为人很可怜。我们像别的动物一样出生和死亡,可我们有一些别的动物无法想象的行为和嗜好。其中,最特别的是两样东西:钱财和文字。这两样东西使多少人迷恋了一辈子,一些人热衷于摆弄和积聚钱币,而另一些人热衷于摆弄和积聚文字。由自然的眼光看,那副热衷的劲头都是同样地可笑的!
没有一种人性的弱点是我所不能原谅的,但有的是出于同情,有的是出于鄙夷。人渴望完美而不可得,这种痛苦如何才能解除?细想起来,这种痛苦本身就包含在完美之中,把它解除了反而不完美了。反过来再想,若这样做痛苦就解除了,可完美也自然不存在了。
一个人对于人性有了足够的理解,他看人包括看自己的眼光就会变得既深刻又宽容,在这样的眼光下,一切隐私都可以还原成普遍的人性现象,一切个人经历都可以转化成心灵的财富。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重感情就难免会软弱,求完美就难免有遗憾。也许,宽容自己这一点软弱,我们就能坚持;接受人生这一点遗憾,我们就能平静。
上帝赋予每个人的能力的总量也许是一个常数,一个人在某一方面过了头,必在另一方面有欠缺。因此,一个通常意义上的弱智儿往往是某个非常方面的天才。也因此,并不存在完全的弱智儿,就像并不存在完全的超常儿一样。贬低人的动物性也许是文化的偏见,动物状态也许是人所能达到的最单纯的状态。
我们喜爱孩子,因为孩子最单纯。单纯最有可能使我们幸运:做自己热爱的事;与自己热爱的人心灵默契的在一起。这就是我一生追求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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