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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零年三月
经过近一年大学生活的体验,我早已对人类的纯洁性不以为然了。刚跨入青年阶段的男生女生彼此就象动物园里的狮子一样互相渴望,虽然尚未获准自由交配,但在铁笼子里闻到异性的芳香就已忍不住心醉神驰,它们低沉的吼声仿佛诗人的吟唱:
“啊!青春的火焰在我心中燃烧!”
我们的大学里就有一股看不见的火焰在蔓延,校方的清规戒律成了圣火中微不足道的祭品。男生楼里周末十一点永远回荡着收音机里的“敏感话题”;图书馆里孤独的人永远觉得可耻;花园里是一对对鸳鸯永驻的栖息地。
有诗为证:
昨夜饮酒过度,误入校园深处。
呕吐,呕吐,
惊起鸳鸯无数。
在这样的氛围中,我,王子薇也不免会误入歧途……
我的长相虽说起不到什么轰动效应,但起码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把我当地痞、流氓落草为寇的那一类处理。我也懂得“人贵有自知之明”,从不轻易沾花惹草,何况我们院里的那些花也实在不敢恭维。
我们院里的女生一个个自以为是沉鱼落雁之美,闭月羞花之貌,动不动就摆出一副娇滴滴大美人的姿态:轻摇碎步,慢起朱唇。我想即便是赵飞燕再生,杨玉环显灵也一定不入她们的眼,什么东西施啦,大小乔呀就更不在话下了。
有一次几个寝室的男生凑在一起讨论这个问题,大伙儿一致觉得四年的大学生活从此没了奔头。孙老健说,咱院的女生多是“从背后看想犯罪,从侧面看想撤退,从前面看想自卫”的小怪物型。我说,谁叫咱们“高”等化工学院,可谓“高处不胜寒”,恰如李白诗云: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我心好寒心耶!
后来,不知是哪位仁兄重色轻友、吃里扒外,这些话很快就传到了女生那边。院里的女生对我们几个曾经踊跃发言的兄弟立即青眼有加。可叹!诺大的英雄汉,没被高数、线代……“四大名捕”逮到,反让一帮小伲子给“鳏”了!
那时期,我们男女生之间似乎形成了对立的两大派,两性大战赛过巴尔干热战。以我和孙老健为核心的抗“美”联合阵线,在对方频频而来的“美”式导弹面前巍然不动。男女生之间的明争暗斗、口诛笔伐及玩笑闹猛时有爆发。她们夸男生个顶个是小矬子、三寸丁,我们谦虚道,宁可肥水要流外人田,也不兔子来食窝边草;她们尊称我们“一群色狼”,我们敬赠她们“一窝野鸡”……
有诗为证:
高院自古无娇娘,
败花残柳也逞强。
纵有几对野鸳鸯,
也是野鸡配色狼。
其实,那情形如果维持四年倒也相安无事。可是谁料祸起萧墙。自打社科院的钱零转到我院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钱零这个风骚的女人,生得白净的皮肤,远看象一块冰皮嫩馅的豆沙膏,香喷喷的让人都想去咬一口。尤其她钩人魂魄的笑声直钩得男生们纷纷下马倒戈投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在她的淫威之下,他们成了一群嗡嗡作响的蜜蜂,终日云集左右,以彼此取笑为乐事。
一时间,整个学院热闹起来,似乎沉浸在狂欢节中。原本不为人知的地下情侣也趁机如雨后春笋似的露出头来。随后,男女生的两极体制就轻而易举地崩溃了。
有诗为证:
忽如一夜春风来,
千树万树花痴开。
恰逢仙子临高院,
正是花红绿叶菜。
那时期兄弟之间的相践相残真惨不忍睹哇!每次回忆起这些都使我联想起雄狮子在争夺母狮子时的悲壮场面。
然而,开始的热情很快就过去了。这场空前的角逐没留下一位幸运者,钱零拒绝了所有人。大伙失望之余渐渐散去,各自另寻新欢。她的身边变得骤然清净。可巧和她一样,我也是个孤魂野鬼,因那句倒霉的“无花只有寒”被关了“文字狱”,我们院的女孩死都不肯睬我。
钱零有个怪僻,喜欢在下课后独个儿上自习。有时候,我以为她是在等谁,她坐在教室的前排埋头看书,我缩在角落里看金庸的武打书,正好跟她斜对角。
屋外的天暗下去,教室里还没亮灯。除了我和她,其他人都敲着饭盆涌向了食堂。
她放弃书本,出神地凝望着窗外黄昏的景色。我就偷偷地欣赏她迷人的侧面,她有一头黑褐色的长发,额头的曲线很光滑,冷峻的鼻梁和嘴角象是玉石雕成的。我有时会禁不住轻轻咳嗽一声以冲淡屋里的宁静,她每次都似乎没听见,悠悠叹口气,离开了教室。
钱零一直不曾关注我,但她知道我在那儿。有一次我从食堂吃完面回来,刚捧起《天龙八部》。瞟见钱零将秀发一甩,扭头看我。我想后面没人呀。正当段誉学会六脉神剑的时候,又见到她偷偷地看我。不觉令我心头一阵狂喜,莫非她也吃了“合欢散”?
“见到我的包吗?”
钱零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我看了她一眼没睬她。我没找她说过什么话,所以,拒绝回答这类愚蠢的问题。
“我的包呢!还我!”她对我这样的态度有点儿怒不可遏。
“你说的是头上的包还是脚丫上的包?”她肚子里是不是还有刚吃的肉包和一个大草包呢?
“我的书包呀!早就听说你是绰号叫‘华山恶少’,果然伸手不凡。”
我在院里自称华山大弟子,又经常做恶作剧,得以获此殊荣。
她笑着向我一拱手,“领教了!”
“诚让,诚让!小可,王子薇,浪得虚名。”我还应该问她青春几何,是否待字闺中,思春心切。
钱零被我惹急了,恶狠狠地瞪着我,“你再不还我书包,明天我去跟物理老师揭发你不做大学物理作业!”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我的心象被蝎子突然蜇了一下。大学物理那个臭老头说过,谁不做他的作业就等着期末考试关好了。
“不做作业的人多了,又不止我一个。”孙老健、吴大垒这些人也同样是在课上抄作业的嘛。
“那就等着你去揭发啦,我只告你一个人,谁叫你‘偷’了我的书包!”她的眼里闪出一丝狡黠的神气。
痛苦啊——被人冤枉的时候就象吃菜咬到了舌头,有苦难言。
“冤哪!你摸我的心看是不是跳得比平时快一点一四一五倍”,我敞开温暖的胸襟期待着她的爱抚。
“呸!”她羞得扭头就跑,顾不得骂我流氓,十三点,吃错药就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