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红 （组诗）

 

金国泉

 

圣地延安

 

平静 才能人声鼎沸

才能阳光明媚

这枣园 这辽阔的红色胎记

这宝塔 这擎天一柱

一首怎样的诗才可能为它吟诵百年

 

仍在沸腾的 是不远处的黄河

一波峰一波峰都是背景

一恶浪一恶浪都曾经粉身碎骨

仍然经典的是那个呼唤了几千年的黄帝陵

陵上有蝶

斑斓的蝴蝶 现在上下欢腾地舞蹈

 

每一个游人都是一个拥抱

每一处窑洞都亮着一盏不眠的灯火

初心闪烁呀

每一次闪烁都映衬着一个黎明

秦直道上有多少安塞的锣鼓

黄土高坡上就有多少高亢的信天游

传送千里的信天游

让山丹丹花漫山遍野地脆红与橙红

 

摩崖石刻一笔紧随一笔

那个安娜·路易斯·斯特朗能认识能临摹吗

但她肯定尝到了南瓜汤与小米粥

坑坑洼洼的餐桌上

我仍能听见南瓜汤清清爽爽的回声

 

这回声中有多少悲壮

九曲黄河之上就有多少硝烟弥漫

黄土高坡就萃取了多少入骨的风霜

 

每一次风霜都是一个坚实的支点

仅用眼睛就可翻译

仅掬一星黄土就可照见

 

披星戴月的宝塔呀

照着来路 照着前途

我感到 每一丝风都是扑面而来的啜饮

每一朵花 又都有淋漓尽致的美

在美中咀嚼

已然沉淀在历史深处的昂首挺立的沧桑

 

南湖红船

 

是南湖拥抱着这条红船

还是红船亲吻着这一方南湖？

烟雨迷蒙

在迷蒙中审视日落日升

 

且听这湖上的波涛

每一声都是一个不屈的引擎

且看这烟雨楼上下

每一棵草木都可配制一剂治世的良方

 

需要多大的勇气才可以取出自己的生命

需要多大的力量才可以解除

那些捆绑的枷锁与铁链

需要多大的智慧才能在枪林弹雨中

安放自己的灵魂

 

灵魂不朽呀

我看到了一个焦渴的民族

现在是 怎样的开阔 平静

静影沉璧

 

可否听一听那欸乃的桨声

桨声里有劈波斩浪的甘冽

可否品一品这群战马的呐喊

呐喊声里有重整河山的气魄

可否数一数这花草的怒放

峰回路转 拨开荆棘

 

这些垂柳是在合唱还是在合奏

手牵着手 肩并着肩

一首《高山流水》 一首《春江花月夜》

但我看到这湖 这船 这桥 这楼 这古银杏

它们相互掩映 相互细数

各自砌出了多少彩虹

 

长征 长征

 

二万五千行的史诗

谁能启承转换一气呵成！

二万五千页的长卷

横竖撇点折

每一笔都劈波斩浪 气运丹田

 

一个梦在另一个梦里翻山越岭

一场雨在另一场雨里横空出世

亘古未有的脚步声呀

疏能跑马 密则不能插针

 

金沙江 大渡桥 赤水河

下笔惊 挥毫险 布局奇

 

是先有这些肉体还是先有这些灵魂

最初的日子那么烂漫

在烂漫中坚守

在坚守中排山倒海地前行

 

离天三尺三！

不可能征服的均已征服

不可能孕育的也已在此坦然孕育

记住：雪山可以擦亮你的利剑

草地可以验明你的正身

 

每一步都是无比的苍凉

但每一步都是无比的辉煌

隐藏于头顶的春天也隐藏于脚底深深的泥泞

它似乎能打开所有通往春天的门

 

冰雪皑皑之上仍有那么多行走的花朵盛开

 

相隔百年时空

我仍能看见泥泞中被踩踏 颤抖

却仍然昂着头的小草

它们始终拒绝命名

它们就像那千真万确的星星

让我们不断追问 追寻

 

南昌起义

 

有一种枪响仍在持续

我能看见熄灭的怒火仍然涌动

我能看见那些淡定的血迹仍然鲜红

红得光宗耀祖

红得与故乡的杜鹃花一起

年年盛开

 

一切站立都是不倒的

一切站立又都在黑黢黢的夜色中发出光芒

像一个发散性思维

四面八方先是颤慄

后是滚动的风雷

 

那面旗帜上有几个弹洞？

每一个弹洞都充满着无限的爱

深藏的隐喻像远去的涛声

荒莽之上仍有疾驰的马蹄

那么贞洁的马蹄

那么饱满

 

谁能揭晓三月江南的堤柳

有几点是泪几点是青丝

谁能揭晓塞北的雪

有几点在耀眼几点在闪亮

 

我不敢说“三月不知肉味”

但我敢倾听不熄的鸟语花香

像捷报

像澎湃的心得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