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小雨。“好雨知时节”。不管雨量大小,至少一扫空气中的尘霾,这样的湿润清新在今年并不多见。下雨前风很大,有点像今天晚间新闻前的网传。
下雨的时候在喝酒。小酒。喝酒是早就约好的,小包间是早就定好的,菜是现点的。没位菜,没奢侈,只有随意。古人喝酒总有说道,或“对影成三人”、或“惠风和畅,少长贤集”、或“西出阳关无故人”等。今天的酒没由头,只是为了几个久未见面的“老爷们”见个面。聊、侃,语重心长、肝胆相照、云山雾罩、拨云见日、苦口婆心、引经据典、娓娓道来。酒成了催话剂。诗云:忠厚载阳送春暖,轻薄借月扇冷风。推杯换盏暂且搁下不表。
一厮——文化人——头发挺长,近视度数挺高,中文博士后。几杯烧酒下肚,满腹经纶按耐不住,即发把酒临风之感,摇头晃头脑地做“规范”七言,平仄考究,用字经典,在手机里边写边改,反复斟酌。踌躇满志、目光悠古,自语或吟诵之暇,咂一口酒,如仙,也如宗师。
雨后初晴,天已黑透,结账散伙。
“发过来——你一晚上忙活的56个字”,我说。
那厮摆弄手机,忽而,一脸苍茫地抬头看着我。
“没了”,他说。
“删了?再写一遍发过来。”
“可我——忘了。想不起来了。”
“啊?!”
皱眉思索半天,似乎只想起类似“山到极顶我为峰”这样雄才大略的片语。“学问”就这样被蒸发了。一键按错,文字尽消。没有遗憾,只剩遗忘。至此,文化酸气被“一键”删的干干净净。酒局的杂闹到此为止。
“对不起啊”,他反倒安慰我。
我拍了拍这厮的肩膀,说,回家吧。
望着他远去的一直低头摆弄着手机的背影,我不知该叹息还是哼笑。
围棋讲究复盘,即,推枰后,对局者仍可按落子顺序从头至尾恢复棋局。不能复盘,说明尚未用心或根本就属胡乱落子。不能复盘的弈者尚未入流;转头即忘的诗作不记也罢。可怜大学问。
温度好,空气好。风还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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