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巴公路被雪融水淹没,堵在帕米尔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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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被困塔什库尔干县已经第四天了。
大前天,25日,采访完,准备启程回喀什。出县城,先到惟一的加油站加油,见到加油站里车满为患。很多汽车司机在议论,“路断了”。很多汽车与我们反方向而来。他们都是从断路处退回来,担心回来晚了住店都住不上,塔县这地方每年七八月份都要堵这么几回,当地的司机和经常跑这条线的司机见怪不怪了。
但这次似乎不同寻常。退回来的司机表情都怪异得很,各种信息也不确定,好几种说法,一是说路冲垮了,泥石流把路面给盖住了,二是说桥冲垮了,三是说路基被洪水掏空了塌了.....还有第四种说法是水大得很,淹了路面,七辆拉矿石的三米高的斯太尔大卡车都没了顶了。司机生死不明。
至于何时通车,也有几种说法,有的说明天就通了,有的说最少三五天,有的说七八天,还有一种说法更恐怖,说曾经的最长的一次水毁路堵车,堵了16天!
我的个乖乖~!
总之很邪乎。
我听说后脑海中第一反映出来的,是范春歌大姐的书中写到的她被大雪堵在西藏还是哪里,堵了一个月!
耳听为虚。决定还是到前面看看。
半路上,遇到一个在路边修车的大车司机,他说“这种水毁堵路,是经常的事,何时通很难说,只有到水边等,路一好就能过。在城里等,永远也等不到。”
水毁路,在距离塔县128公里处。属于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阿克陶县的管辖范围内。当地的交警和公安边防都在那里了。我们把车开到断路旁,尽管已经有所想象,但眼前的景象还是把我们吓了一跳。
眼前是个巨大的湖面,公路是个小下坡,直接就扎到水里,不见了踪影。公安边防派出所的一位军官告诉我们,这几天天热太阳毒辣,周围雪山上的雪融水形成的洪水,引发了泥石流,堵塞了下面一座老旧的桥,形成了一个堰塞体,洪水蓄积成为一个长约四五公里、面积达14平方公里的巨大堰塞湖,淹没了三个村庄,数辆车没来得及撤出被淹。
我的个乖乖。我用28-300MM的长焦当望远镜,能够清晰地看到远处山根处,七辆大货车只露着一点点顶部。好在12名司乘人员被边防派出所用冲锋舟救了上来。
道路抢修方案,是要打掉堰塞体,把积水放掉,再处理路面上的沙石,或抢修出一条便道来。至于如何打掉堰塞体,前方传来的消息是,作业面狭窄,进展缓慢,又不敢冒然炸掉堵塞的堰塞体,以防巨大的水体冲毁下游的水电站等,造成新的危害。
总之,这是一场我们无能为力的意外。既然无能为力,就随遇而安吧。而且,听说前最高检的头头儿肖扬首长这几天也在塔县,他都不急,咱急啥。
有首长在,路通得应该快些。
二,
没有任何准备地被堵在这里,第一晚在边防派出所旁边的一个似乎废弃的公路养护站扎营。这已经是很好了,因为没有露营,养护站里有11位临时住客,他们是喀什的10个维族人,还有一个是河南籍的打工者。我本来只是去讨壶热水的,与他们闲聊一会,这些好心的维族朋友就建议我们把车开进院子,人住在楼房里,有很多空房间,这比在野外扎营好多了。
我和莹莹住车里。他们三个睡在二楼一个空房间里,锁了门,一夜开着我的小手灯。一定没有睡好,第二天起来国栋来讨感冒药;李东岳和王伟也说太冷,受不了,而且更让他们不安的是现在的时局,下午边防派出所的人说前天喀什又杀了俩协警,半夜里用刀抹脖子,这与在集市上杀平民不是一个性质了。听着有些瘮得慌。楼下的这十名维族人,也让他们睡不安稳。
我说多虑了。
在这几天的节目连线中,我一直有意强调这一点,行走在自己国家的960万平方公里土地上,心里特别踏实。不能因为几起个案,妖魔化所有维族人,甚至新疆人,甚至整个新疆。但为什么一起起的不断呢?也挺难弄的,他们在暗处,怎么防?防不胜防。
根上的敌意,难以根除。
队员们有些毛燥。各种消息接踵而来,有好的,也有坏的。好消息是另有路可以离开塔县,这就是塔莎公路——从塔县到莎车县,中间要经过一个叫大同乡的地方。这算是个好消息,因为我们下一站就是莎车县,那里将会采访到维吾尔族的宫廷音乐十二木卡姆。但同时伴随的是不好的消息,路极难走,全是悬崖峭壁上的路,只有四驱车可以过去;不过好几个司机也说,皮卡车以及金杯、瑞风这样的面包也要吧过去,我们的车底盘不低,应该没有问题。
昨天,正在陪同央视新闻频道的宣传部副部长王老弟也说,塔莎公路可以走,他走过,没问题;我们入住的宾馆的女经理的老公,前天刚开皮卡车从这条路上过来,看了我们的车后说没问题。于是准备今天走。
可是早晨,老李和王伟突然面色很严肃地跟我说,不能走。因为早饭时,他俩与一位昨天刚从这条路下来的司机聊,那司机是25年驾龄的老手,开着一辆老款三菱帕杰罗,他说汶川地震的路都没这么险,我们的车想过,真是不要命了,他的说法:“一边时有落石,另一边是深渊,不敢看。让我再从这里开回去,打死我也不干。”截然相反的说法,信谁?我心里也没底了。关键是,这样走,队员们的情绪已经如此,一路上军心已经大乱了。
只能住下来,静观其变。
我的心态还好,一路紧张劳累,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日子,可以把原来积攒下来没整理的稿子、照片整理一下。昨晚把哈萨克的稿子整理完,国栋写的初稿有些浅,整理起来比我自己写还费劲。与国栋讨论了几句,鼓励他多写些行程日记,这是他自己的财富。
三,
堵路打乱了塔县的生活秩序。今天听说加油站没油了。也不是没油,而是不给加了。想想也是,路堵了,运油车上不来,油站的储量面对长长的加油车队,维持不了几天。
非常后悔昨天回县城时没有进站加满油。高原反应了,脑子不够使了。去水毁路现场,来回260公里,应该已经消耗了50升左右油,所剩不足以回到喀什了。
也就是说,即使路通了,我们也走不了,还得等二天,等运油车上来。
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还有。王伟告诉我,刚才听到宾馆女经理在悄悄地不知给谁打电话:再给送点青菜来吧,哪怕四五斤也好,这样腌成咸菜,还可以给顾客维持两天。
想起来,今天早餐只有半块豆腐乳,一点点腐竹。
这里的菜,都是从喀什运来。而喀什的菜大部分也是从外地运进来,因此这里的菜价比内地高得多。而再过几天,储备用光后,花再多钱也吃不到菜了。
广东几位驴友,也被困四天了。早餐吃着不太习惯的酱豆腐、小馒头,表情很绝望,有一个女的说有点身陷绝地的感觉。
不至于吧。
四,
宣传部的王副部长只身在这里呆了三四年了,前几天组织部刚刚谈过话,可能要调回喀什。不容易,在这里呆着本身就是奉献,老婆孩子在喀什,常年分离,回一次家要大半天,路经常堵,路一堵了,一切秩序全乱了。媒体经常来这里采访或纯粹只是好奇,来游玩,但都得骚扰宣传部的人,换位思考不胜其烦。因此,堵在这里的几天,我们没有再找他,我知道他正在陪同央视新闻频道的记者。烦着呢。
但昨天不能不找他了。算算油箱里的没不够回喀什了,即便路通了,面对蜂拥加油的车,外面送进来一两车油可能都轮不上我们的号。因此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立即开车去加油站。
但加油站封闭着,人家说,到县委开信。
到了县委办公室,一堆人,有几个深圳的老娘们围着开信的胖得象个小猪一样的小伙子,七嘴八舌。她们是在电视上看到路垮了后,租车从塔莎公路上绕进来,准备去红旗拉甫。进来后没油了,傻眼了,还是要去。这不是添乱吗?小伙子解释说:现在的油只有2吨了,要保证政府几天部门公检法司的维稳车辆,肖扬的12辆车都没加上油。但老娘们们不听,围着小伙子又说深圳与塔县是对口支援单位,又说你比我们儿子都小,怎么忍心看我们堵在这里?
还真奇了怪了,这一闹,她们就加上油了。给开了200元的油。不过,我算着,这点油去红旗拉甫回来,根本不够再回去的。希望大姨妈们不会堵这里太久。
更奇怪的是,小伙子死活就是不给我们再开加油证明了,来旅游的大姨妈们可以加油,我们媒体的采访车就不给加。他的回答更令我们气结:“没看她们闹得厉害吗?”靠,会闹就行?
找到王副部长,陪央视记者几天的他刚刚回到家休息,电话免打扰了,所有的电话都是“您拔的电话现在正在通话”,看到我的短马上来到县委,向那个小伙(原来是县委办副主任徐某)说了几句什么,但徐连头都不抬,王扭头就走,说咱们直接去加油站。但油站只认条子不认人。找县委办主任也不好使。县委办主任说再回县委办开条子吧,我给小徐打招呼。
到了县委办,王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转述了主任的意思,副主任说“得主任给我电话”,王一下就火了:“宣传部是不是县委的部门?这点油我骗你干啥?”徐胖子油滑地笑着:“肖扬的车都没加油呢,你别为难我。”
最终证明开上了。王一脸的无奈:塔县的事难办呢,小小一个县城的事情都协调不了。
五,
在县委办得到的消息,说他们一小时与前方通一个话寻问抢修情况,得到的消息是,今天下午路会通。
而我打电话给边防站的山东老乡,他说他们的人刚从水边撤回来,水还没退呢,怎么可能今天通车?
信哪个?
水毁地段属于克州,塔县问情况,也只能通过喀什问克州,隔着一层。我相信老乡的话。
但是,分明已经看到了希望。
不急,出来俩月,难得有这么几天休整,这几天睡得真好。想了一周的理发也理了。积攒了一周的稿子都改完了。准备这几天把塔县的所有特色餐馆都吃一遍,平时晒晒太阳,感受一下离太阳最近的帕米尔高原。
收获还有很多。突然闲了下来,闲到每天可以晒太阳、睡觉、可以有大把时间和闺女腻一块闹闹,可以和她说说心里话。特别满意自己的这个小情人,突然就觉得她就这么长大了,速度之快让我有些意外,15岁不到,让我完全不能俯视她。那天晚上堵在公路站时,我与她挤着睡在车里,说了那么多悄悄话,只有我们俩之间能说的话。那一刻,当爹的,多幸福
25日下午,我们赶到水毁路旁边时,看到两个外国登山者刚从慕士塔格峰上下来,其中一位严重受伤,胳膊骨折三处。已经伤了三天,想去喀什疗伤,但路不通。正着急呢。
这是8月23日从喀什到塔县的路上拍的,号称世界冰崇山峻岭之父、海拔7546米的慕士塔格峰。塔什库尔干位于帕米尔高原的昆仑、喀喇昆仑、兴都库什三大山脉的交汇处,号称“冰山之乡”在太阳的照耀下,冰山雪峰化为无数小溪河流,因此这一地区又有“万山之主,万水之源”的美称。也正是这些雪融水,每年七八月都要冲毁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