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2年6月6日
我昨晚忽然想作诗纪一件事,初稿很长,后来删成短诗一首:
有感
咬不开,捶不碎的核儿,
关不住核儿里的一点生意;
百尺的宫墙,千年的礼教,
锁不住一个少年的心!
事隔三十多年后的1959年12月12日,胡适特地为这首诗加了自注:“此是我进宫见溥仪废帝之后作的一首小诗。若不加注,读者不会懂得我指的是谁。”他为什么会这样说?因为这首诗长期以来一直被人认为是胡适写给曹诚英的情诗。从表面上看,它似乎写的的确是“百尺宫墙”里的废帝溥仪。然而实际上,这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的心声?此时,他正挣扎在“千年礼教”之中,对曹诚英的爱恋与情感已经“锁不住他的心”。
为了消除人们对这首诗的“理解误会”,胡适加注解释,但却恰恰应合了“此地无银”之理。徐志摩就曾说过:“凡适之诗前有序后有跋者,皆可疑,皆将来本传索隐资料。”胡适不过是借溥仪之现状抒自己胸臆罢了。
幽会于西子湖畔
胡适重见曹诚英是在1923年的春天,在杭州。有人说,胡适此次是特意往杭州看望曹诚英的。实际上,他在日记里记叙了南下的原因。
胡适很好地隐藏了自己心底的秘密,又尽可以释放自己的情感却不易让人察觉。
在返回上海后,胡适立即写了《西湖》一诗:
十七年梦想的西湖,
不能医我的病,
反使我病的更利害了!
然而西湖毕竟可爱,
轻烟笼着,月光照着,
我的心也跟着湖光微荡了。
前天,伊却未免太绚烂了!
我们只好在船篷阴处偷觑着,
不敢正眼看伊了。
……
听了许多毁谤伊的话而来,
这回来了,只觉得伊更可爱,
因而不舍得匆匆就离别了。
不难看出,《西湖》与《有感》在写作技巧上是一致的,那就是借他人(他景)抒发自己的情感。这也是理性的善于掩饰真情的胡适的惯用手段。诗中的“伊”,似乎指向西湖,但胡适的本意是暗喻曹诚英。一句“听了许多毁谤伊的话而来”暴露了胡适的真情。有着现代思想的曹诚英在闭塞的家乡,名声自是不大好的,何况她又与丈夫离了婚,离婚后却以朋友相待,这就更遭来闲言碎语,抑或毁谤谩骂者有之。诗中的“十七年”也有说头,一是指胡适曾在17年前游过西湖,此番是重游;二是有“1917”之意,因为他回国后与曹诚英的第一次见面即在那年他的婚礼之上。
胡适“不舍得匆匆就离别”,却又不得不离别。于是,一旦另有机会,他自然又会匆匆与它(她)相聚。一个多月后,他再次来到杭州。
最先看出胡、曹恋情的是汪静之。他一直热恋曹诚英,自然对曹的感情动态很敏感。当曹诚英频繁出入烟霞洞时,他对他俩的关系产生了怀疑;当曹诚英将胡适写的一首名为《怨歌》的诗拿给他看,并对他说胡适写的就是她时,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怨歌》一诗这样写道:
那一年我回到山中,
无意中寻着了一株梅树;
可惜我不能久住山中,
匆匆见了,便匆匆地去。
这回我又到山中,
那梅树已移到人家去了。
我好容易寻到了那人家,
可怜他已全不似当年的风度了。
他们把他种在墙边的大松树下,
他有好几年受不着雨露和日光了;
害虫布满了叶上,
他已憔悴的不成模样了。
他们嫌他总不开花;
他们说:“等的真心焦了。
他今年要还不开花,
我家要砍掉他当柴烧了。”
我是不轻易伤心的人,
也不禁为他滴了几点眼泪。
一半是哀念梅花,
一半是怜悯人们的愚昧。
拆掉那高墙,
砍倒那松树!
不爱花的莫栽花,
不爱树的莫种树。
胡适的这首诗写于这年的8月17日,9月26日,他直接用《梅树》为名又作诗一首:
树叶都带着秋容了,
但大多数都还在秋风里撑持着。
只有山前路上的许多梅树,
却早已憔悴的很难看了。
我们不敢笑他们早凋;
让他们早早休息好了,
明年仍赶在百花之先开放罢!
在短短的一个多月内,胡适为梅树连续作诗两首,其中必有隐情。据汪静之介绍,曹诚英最爱梅花,又常自诩为梅。仔细辨别,《怨歌》里梅树的遭遇与曹诚英的经历相仿。“匆匆见了,便匆匆地去”意思可能是他俩在婚礼上匆匆一见后,便分开了。“不开花”应该指曹诚英婚后始终不生育。因此,曹诚英说《怨歌》写的是她,当可信。率真的曹诚英在汪静之面前,并不隐瞒她对胡适的感情,直言与胡适“要好了”。
胡适的“山中日记”也没有回避他俩的这一段“同居”生活。其中大部分是他俩单独共处时的生活细节。
1923年9月12日
最先看出胡、曹恋情的是汪静之。他一直热恋曹诚英,自然对曹的感情动态很敏感。当曹诚英频繁出入烟霞洞时,他对他俩的关系产生了怀疑;当曹诚英将胡适写的一首名为《怨歌》的诗拿给他看,并对他说胡适写的就是她时,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怨歌》一诗这样写道:
那一年我回到山中,
无意中寻着了一株梅树;
可惜我不能久住山中,
匆匆见了,便匆匆地去。
这回我又到山中,
那梅树已移到人家去了。
我好容易寻到了那人家,
可怜他已全不似当年的风度了。
他们把他种在墙边的大松树下,
他有好几年受不着雨露和日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