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的爱情
记得1995年冬天,我去了一趟合肥。回来时,已下起了雪。在我上车子的时候,车里的人和行李已挤满了。我正在车子里不知如何落脚的时候,车子中间的一个座位上,一个脸色苍白、身体很瘦弱的女孩,但她眼睛又圆又大,长发披肩,看上去很秀美洒脱。她竭力把行李拿在了腿 下,让出了一个座位。
这时车子开动了,阴沉的天空和一眼望不透天空的远方,我的心很沉重,刚与恋人分手,老大不小,事业也很无望。我难受天气的压抑,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烟,刚要点上时,一声柔和脆丽的声音对我说道:“同志,能不能不要吸烟,现在空气使人很不好受!”是我旁边的女孩,我心里苦叹了一声,随手把烟扔掉了。“谢谢你!”不管怎样,这温柔的一声顿时使我有了一种精神上的依托,我瞬间摆脱了烟瘾冲来的不悦。“同志,吃些糖果吧,人身体的健康比不健康的快感的享受还要快乐。”她手里拿着一把糖,使我难以拒绝塞进了我的手里,我一时激动的连谢谢两个字也说得有些吃力。我便吃起了糖果,想着人世间美好的感情,沉醉于异性之间的感情。
我打开笔记本,想写几个字,而心里一时千头万绪,像车外的天色一样迷茫。渐渐我打起了盹,好一会儿,车子一阵颠簸把我弄醒,身旁的这个女孩正拿着我滑落的笔记本在看,看着我写在扉页上的诗。“这首《为了最后的温柔》是你写的吗?太美了,太有感情了!为了最后的温柔|我不愿意让你走\让我们长相厮守\为了最后的等候\但愿你能相留\愿你答应这要求\为了最后的感情\我能付出所有\来填补这份伤痛\为了最后的真诚\就让我牵住你的手\永远生死与共!”她认认真真抑扬顿挫地背了起来。“是的,没有什么,没有什么。”我连声说道。我的心头涌上了一层滚热的水花,欢乐的醉了的泪水的水花。“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哈姆莱特。”我有点庄重也有的搞笑。“那你是个天才。”“天才和疯子只相差一步,很难给一个明确的定义。”“你受过伤害,然而人活着就是在不断的伤害中愈合自己的缺陥,在被反复的锤炼中得到重生。”我非常赞许她的话,她掏出了一个本子,本子里面夹了很多病单,我留下了自己的地址。我们无拘无束地谈了起来,不管她今天怎么神采飞扬,但始终她心思忡忡,一种对一切已没有向往的神情不时隐现着,掩盖了柔美而迷人的眼睛。她老是喋喋不休地说着她的童年和少年,她老是说她童年时一次在春天里放风筝,可最后风筝飞走了,又老问我它会飞到哪里。我觉得好笑,我说那一定飞落在大地上了,她说不,说它一定还会飞在天上,只是看不见,在好高好远的天上,她以后就会看到了。说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又说她以前恋爱过,我说这一定怪那个男孩对她不忠诚,她说不,说她没有好好待他,没有好好坚持,没有好好牺牲,没有好好真心。最后在车子离庐江只有一段距离之后,她忽然问我,“你看我可不可爱?”“你很美啊!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孩!”“不是,我是说,在你心目中,……就是那种感情。”她的脸红了,我的脸也红了。
下车后,我在寒风中冻得哆哆嗦嗦,而她却一股无所谓的样子。她给了我她的地址,我一看是人民医院,我以为她在医院工作。她忽然要我发誓,30天之后一定来医院看她,我答应了。
我走的时候,她忽然流下了泪水,我以为是飞雪刺入了人的眼睛。我没有多想便走了。一个月后,我如期来到了人民医院,去看这个美丽的天使。在我四处询问她的姓名时,一个中年人说他是她的爸爸,说她刚刚死去了,我惊讶地说不出来话,他说她得了腺癌,只有30天的生命,他给了我她的一本日记,记录了这30天她对我感情的日记,有一张遗像和一首诗题在扉页上:为了最后的爱情\虽然我死了,虽然我年轻\虽然我不能活着\老死凝视着你的眼睛\但最后的总是最美的\充萦我永恒的梦境\为了最后的爱情\尽管我很不幸\但我看到了天堂的光辉\是你,我深爱的心\我会长存于地下\等待生死与共的靠近……我看完,不知不觉泪眼朦胧,我不能看清周围一切人的身形,但我看清了日记本里的遗像在死的一刹那间还开口微笑着,她的眼睛好像在看着什么,是那般柔情。我心底知道,她是在看最后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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