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生在南方,养成了每天冲凉的习惯。冲凉的概念,没有去过南方的北方人可能有点不太明白,用北方的话来说其实就是“洗澡”,只是不像北方人那样,在澡堂里泡个个把钟头,然后搓背按摩什么的,搞得那么隆重和费功夫。南方的天气湿热,夏天基本上是每天两冲,那是真正的“冲”——在淋浴喷头下一站,打开水阀,甚至无需加热,一阵惬意的凉从头淋到脚,闷闷的胸口顿时舒畅无比,是名符其实的“冲凉”。南方的冬天比较短暂,冷天屈指可数,一年的习惯也不会因为天冷而改变,只是水温相应高一些,况且南方没有暖气,室内相对比较冷,在外奔波一天,站在热水下一冲,足以温暖一个寒冷的夜晚。只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将“冲凉”一词改叫“冲热”。
习惯一旦养成,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法省去每天这一既定的程序,我又是个比较爱干净的人,这一举动已经不再是因为地域和天气的原因。如果需要在外过夜,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住处有没有淋浴,如果有,而被褥又干净的话,别的什么都可以不再计较。一个人的生活,简单而平淡,但是惟一不能简化掉的就是冲凉的习惯。每到一处,首先问有没有热水器,如果没有,就得考虑是否要租住下来,这样走南闯北地游荡了半个中国,从南冲到北,从春冲到冬,从未停止。对我来说,这已经成为一种爱好,一种无法缺失的乐趣。
而今,我渐渐从冲凉中感受到另外一种情结——在一种长期和绝对的孤独状态下,冲凉对我来说居然成为了一种依赖,一种身体和心理上的依赖,以至于无法割舍。送走嘈杂的一天,在寂静的夜幕下打开热水器,剥去白天里坚硬而厚重的外壳,当温热的水从喷头中细密地撒下,如同一只爱抚的手轻柔地抚过,似乎为我的肌肤披上了一层保护膜,那种被呵护的感觉,足以感动我疲劳一天的神经,让我感觉温暖。
此时,我尽情享受着上天的馈赠,孤独变得美妙而温馨,浴室成为灵魂回归的栖息地,温润的汽雾中,与自己的身体如此的亲近,如此坦诚和率性,让活着在这一刻变得异常轻松。感谢上苍赋于我敏锐的感官,让我能于繁杂琐碎的日子里,享受这一美妙的时刻。你可以说这是一种绝对的自恋,但就是在这样的自恋中,我用冲凉的方式,为自己的身心松绑,当孤独来临的时候,让温热的水,成为那双足以抚慰我灵魂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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