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黄河谣
冰凌如刀锋割开河床，
母亲解开衣襟的刹那，
乳汁突然凝成铁浆。
我听见整个北方在骨节中轰响，
河底沉埋的青铜，
此刻都在惊蛰里睁开寒光。
黄河掀开冻土，
用浊浪托起残肢托起倾斜的城墙。

二、台儿庄
三更雪落在枪刺上，
战旗裹紧新坟。
血浸透的裹腿布，
扎紧最后一道年轮。
钢盔在堑壕里发芽，
长出刺刀尖上怒放的春。
当号角吹裂了天边，
一道血肉的长城，
把破碎的版图重新接引。

三、青纱帐
地洞是深埋的引信，
土铳在叶脉间延伸。
镰刀割倒的月光，
照见消息树突然转身。
染血的布鞋踏过田埂，
脚印里站起复活的星辰。
青纱帐起伏如暗夜之海，
每一阵风过，
都浮起敌寇沉没的哀鸣。

四、无名高地
焦土上弹壳在发芽，
硝烟喂养的野花格外红。
风翻动半部烧残的兵书，
字句都长出翅膀在盘旋。
石缝间嵌着半枚指北针，
仍指向永不投降的东方。
当月光铺成引魂的纸，
每一座无名高地，
都矗立成刻满碑文的胸膛。

五、归
博物馆里弹壳静默，
玻璃柜收存所有雷声。
红领巾接住未冷的星，
别在胸前。
孩子踮脚擦拭铭文，
指纹间绽开整片黎明。
当鸽哨掠过纪念塔尖，
一只钢盔盛满雨水，
映照出整座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