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790年的春天, 一个27岁的法国人,锁上房间门,换上粉红色和蓝色相间的睡衣裤,决定在自己的卧室里进行开展一次旅行。旅程是这样的:这个年轻人首先让自己从平日的无精打采中振奋起来,调动好一个旅行者应该有的兴奋情绪,然后走向沙发,用新奇的眼光重新打量这个家里最大的家具。他赞叹它高雅的支脚,回想起他偎依在靠垫上愉快的时光,幻想着他一生中的爱情和事业上的晋升,并为自己重新发现了一些沙发的特质感到满意。接着年轻人开始暗自打量自己的床。他为自己在床上度过的无数安逸夜晚感到感激,而他的床单和睡衣裤几乎总是相配,这也让他感到骄傲。
这便是塞维尔·德·梅伊斯特和他的文章《环绕我的卧室的旅行》(Journey around My Bedroom)的由来。
8年以后,德·梅伊斯特发表了关于他穿着睡衣旅行的第二部作品——《环绕我的卧室的夜间远征》,这次,这位已经35岁的中年男人走到自己房间的窗前,望向夜晚的天空。天空的美丽让他感到沮丧,因为他清楚和他一样正在欣赏这个美丽景致的人区区可数:“天空对于困倦的人们来说毫无意义!对于那些出来散步或是挤出剧场人群的人们来说,抬头望一会儿,赞叹在他们头顶闪烁的星群,会花费他们什么呢?”
英伦作家阿兰·德波顿将人们对日常生活中美丽场景的视而不见总结为:他们没有这样做,是因为他们从前从未这样做过。他们已经陷入了认为宇宙是令人厌烦的习惯中。于是这种消极的想法也就自然而然地与他们对各事物的期待是相一致的。
为什么旅行总让人觉得新奇而新鲜呢?反正不过是从自己活腻的地方到一个别人活腻的地方去。阿兰·德波顿自己做了一个实验:在上班途中,从家走到地铁站的那一小段路程,他试着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外地的旅者,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第一次走上这条街。街上也许会有几千样东西每天都被他看到,但是走在上班路上他以往不曾注意到它们,也许除了路上的行人的数量,交通车辆的数量和下雨的可能性。“在我们的目的地之外的一切都是黑暗的,一切都是无法看见的”。
阿兰·德波顿和其他人想的都只是尽可能快地到达地铁站。
于是,当德波顿以一个从未到过这里的旅者身份,走上这条再熟悉不时的街道上。他发现了什么?
其实不用他来告诉我们,不如我们自己试试看,答案很容易就会得到揭晓。我们甚至不用走到大街上去,在电梯公寓的楼梯道里就可以策划一次这样的旅行。你有注意过你家的楼梯道里有几个灭火器吗?它们都放在什么位置?如果火灾突然发生,它们可以立即投入使用吗?你自己会使用吗?再看看楼梯道墙上挂着的画好了。是临摹的哪位画家的作品?野兽派,印象派还是古典主义?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选择这些风格的画作,是否是为了和小区里的花园和喷水池交相呼应?楼梯扶手是否一尘不染?如果是的话,保洁人员每天都会来打扫一次吗?或者两次?即便大家几乎都乘坐电梯上楼,很少人走楼梯道?
“我们怀着谦卑的态度接近新的地方。对于什么是有趣的东西,我们不带任何成见。我们也许会让当地人感到不解,因为我们在马路上或狭窄的街道上,欣赏那些他们认为有些奇怪的小细节。我们冒着被车辆撞倒的危险,是因为我们为一座政府建筑的屋顶或是刻在墙上的题字所吸引。我们发觉一间超市或是理发店不同寻常地迷人。我们用很长时间思索着一份菜单的设计或是晚间新闻里主持人的服装。我们敏锐地感觉到被覆盖于现今之下的层层历史,并记笔记和拍照。
另一方面,家,使我们更能觉到安定感。我们无法想象在一个已经居住了十年或者更长时间的地方,还能发现什么新的东西。我们早已习惯了一切,因而对其视若无物。
从旅行中获取的乐趣,
或许更多地取决于我们旅行时的思维模式,
多于旅行的目的地本身。只要可以将一种旅行的思维模式应用于我们自己的地点,或许会发现,这些地方的有趣程度不少于南美的高山和丛林。”
有时,一场旅行所需要的全部行李,只是一套粉红色和蓝色相间的睡衣裤。
“让我们在前往远方之前,先关注一下我们已经看到的东西。”
这便是穿着睡衣、心满意足待在自己房间里的赛维尔·德·梅伊斯特试图提醒我们所有人的事情。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