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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五儿是大观园厨役柳家的女儿,生得与平、袭、紫、鸳皆类,其人物品性可见一斑。柳五儿一心要到怡红院当差,母女两个费尽心机、暗暗筹划,没想到劳神费力,反误了卿卿性命,柳五儿成了贾府下层权势斗争的牺牲品。
柳五儿一心想进怡红院,却没有头面人物从中撮合,只有求之于小戏子芳官。第60回,当小婵儿闹了厨房之后,众人刚散,柳家的就忙问芳官有没有和宝玉提柳五儿之事,接着芳官给柳五儿送玫瑰露,柳五儿又拉着芳官问:“我的话倒底说了没有?”母女俩的急切之心跃然纸上了。柳家的只以为宝玉房中的丫鬟差轻人多,并且宝玉将来都要还他们自由之身;柳五儿以为进了怡红院可以为母亲争口气,还可以补贴家用,更重要的是宝玉向来怜香惜玉,指望在怡红院过几天开心日子,因此,才会这么急切的央求芳官。但是,母女俩万万没想到,这正是柳家噩梦的开始。
怡红院是大观园的焦点,也是荣府赦政两房斗争的焦点,大老爷贾赦那边的人可是一直虎视眈眈,当然也包括赵姨娘一党。柳家母女偏偏打怡红院的主意,这不但公然站在贾赦、邢夫人、赵姨娘等人的对立面,还会引起荣府其他奴仆的眼红和嫉妒,岂不是自取其祸。更加可怜的是,柳家的不但没有认识到危险,为了早点让柳五儿进入怡红院,极力讨好怡红院的人,却在无形中得罪了一群人。第60回,为讨好芳官,惹得探春的小丫头夏婆子(刚刚挑唆赵姨娘大闹怡红院的主儿)的外孙女儿蝉姐儿气的说“雷公老爷也有眼睛,怎不打这作孽的?他还气我呢。我可拿什么比你们,又有人进贡,又有人作干奴才,溜你们好上好儿,帮衬着说句话儿”。第61回,又因为鸡蛋一事得罪了司棋和莲花儿,这可是大老爷那边的人,还让人抓到了短处,小丫头莲花说“前儿小燕来说,雯姐姐要吃芦蒿,你怎么忙得还问肉炒鸡炒?小燕说‘因荤的不好才另叫你炒个面筋的,少搁油才好。’你忙得倒说‘自已发昏’,赶着洗手炒了,狗颠儿似的亲捧了去。今儿反倒拿我作筏子,说我给众人听”。
因此,当柳五儿遮遮掩掩穿芳径,给芳官送茯苓霜回来的路上,被管家林之孝家的撞个正着,在小婵和莲花儿的揭发之下,人赃俱获,玫瑰露和茯苓霜案发。管家林之孝家的因接受了贿赂,再加上素日和柳家不睦的丫头婆子们的谗言,柳家母女身陷泥潭,柳五儿被软禁了一夜,素日与柳家不睦的人,落井下石,百般奚落嘲戏。柔弱的五儿心内又气又委屈,满腔心事无处可诉,呜呜咽咽,直哭了一夜。后来多亏平儿明察暗访,公平决断,还在王熙凤面前为柳家的说话,才还了柳家母女一个清白。但是,从第77回王夫人的话中,我们知道柳五儿一病之下,香消玉殒,魂归太虚了。
柳五儿本就身有弱疾,被软禁一夜,受了莫大的委屈,大病一场是在预料之中的。但是,这恐怕还不是柳五儿病死的真正原因,真正让柳五儿一病不起,郁郁而死的原因就是自己进怡红院的事遇到了不可逾越的障碍。进入怡红院,是柳五儿人生最美好的追求,这可以从第60回柳五儿对芳官说的话中看出:“我却性急等不得了。趁如今挑上来了,一则给我妈争口气,也不枉养我一场;二则我添了月钱,家里又从容些;三则我的心开一开,只怕这病就好了”。但是,这种美梦破灭了,柳五儿恐怕是在极度绝望中自己作践自己,最终含恨而亡的。那么,是谁堵上了柳五儿的希望之路呢,恐怕就是袭人。
柳家母女暗中筹划,想通过芳官进入怡红院,这在大观园乃至荣府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就连大观园守门的小厮都说,就便是姐姐有了好地方,将来更呼唤着的日子多着呢,什么事瞒了我们。所以,当玫瑰露和茯苓霜一案事发后,平儿并没有按照林之孝家的意见,把柳家母女责打后赶出荣府,而是细细查访,还为他们说话,这一方面是平儿向来公平行事,更重要的是通过“平儿理妆”一节,平儿也成了宝玉的知己,平儿知道柳五儿人物品性正是宝玉素来最为怜惜的。但是当平儿到怡红院查访时,袭人竟然说不知道芳官给了谁,难道真的不知到吗?第60回,芳官对宝玉说还要些玫瑰露与柳五儿吃的时候,袭人应该在场的,还是当事人啊。因为宝玉忙道:“有的,我又不大吃,你都给她去罢”。说着,命袭人取了出来,见瓶中亦不多,遂连瓶与了她。面对平儿的询问,袭人装聋作哑,袭人心中有何丘壑,应该很明白了。还是第60回,当柳五儿问芳官有没有和宝玉说自己的事,芳官说“难道哄你不成?我听见屋里正经还少两个人的窝儿,并没补上。……如今要你一个也不算过分。皆因平儿每每的和袭人说,凡有动人动钱的事,得挨的且挨一日更好”。这句话传递出两个信息,一是怡红院的人事财务大权掌握在这位“准姨奶奶”手里,第二就是芳官这句话是从袭人口中得知的,因为平儿和袭人说这么重要的事不会当着芳官这样的小丫头的。袭人在柳五儿急于要进怡红院之际,并不直接反对,而故意把此话透露给芳官,这也正符合袭人的做事风格。此外,第60回,芳官就给宝玉说了柳五儿之事,宝玉也已经依允,尚未说得。到了第62回当小燕问宝玉柳五儿之事怎么办,宝玉道,你和柳家的说去,明儿直叫她进来罢,等我告诉她们一声就完了。第63回,宝玉又悄悄把小燕叫到一边,特别问柳五儿这事袭人知道不知道?小燕道:“我没告诉,不知芳官可说了不曾”。宝玉道:“我却没告诉过他,也罢,等我告诉她就是了”。可见,袭人才是决定柳五儿进怡红院的关键人物,“也罢,等我告诉她就是了”,面对袭人,宝玉是多么的无奈。
柳五儿的愿望终究没有实现,泪湿红棉,佳期如梦,两三年之后,我们才从王夫人的话中得知,这么一个灵秀女儿一病死了,带着满腹的心事、委屈、绝望和怨恨郁郁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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