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飞满地金

那日由庐山下来，次日一早便乘火车去赣州，中午再坐朋友派来的小车去的南雄。

到南雄看银杏，是先前约好的。来接我的老刘说，你可能来晚了点，银杏叶落了许多。听罢，心里“咯噔”一下。

也许是老刘的话起的作用，我决意当晚不住市里，直接进山。

车到帽子峰林场已是下午5时许，一下车就望见林场招待所侧边有两棵银杏树，它们并排长着，笔挺笔挺的，像五星级酒店的咨客。那树羽翼尚丰满，余晖下依然金灿，尽管地上已铺满黄叶。

我急忙走过去，用手机拍照，发出第一条关于银杏的微博。待我再抬头时，刮起一阵风，只见飘落的银杏叶像飞舞的金蝶，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在夕阳下忽闪忽闪的。待我再拿手机时，来不及了，那叶已落在我身上，落到身旁的地上。

我顺手拈起身上的叶子，嘿，像变魔术似的，眨眼间，金蝴蝶变成一把小扇子，金色扇面外沿还有一道棕色的边，摇动手腕，还扇起点微风呢。

在林场看到的几片银杏林，估计也就几十年树龄。远远望去，那银杏林子像一群身着黄衣裙的孩子，落了叶的枝丫是飘起的长发。在山峦叠翠间，他们尽情地嬉戏追逐，无忧无虑，这里，没有尘世的喧杂和污染，唯有山泉流淌、鸟儿欢鸣。我来到他们中间，一起玩耍、游戏、拍照。又来一阵风，扬起那印满金蝶的黄衫黄裙，飘到我跟前，我伸手去拈，眼看到手就是拈不着，真是群机灵顽皮的孩子，天性可爱。

老刘又领我去了南雄的坪田村，那儿的银杏树则是另一番情景。那些个银杏树的树龄可就长得多了，少则几百年，多则上千年，树不成片，分散在村子四周。

坪田的银杏树虽然粗壮高大，看上去却老实多了，稳重多了，它们静静地垂立在土墙老屋旁，为村子遮雨挡风，连叶儿落到地上被牛粪压着也不吱一声。

我忽然觉得，坪田村的银杏树像孝子，尽管他们已长大，事业有成，毅然返回故里，侍奉父母祖辈，毕恭毕敬地，尽儿孙之孝道。

老刘告诉我，坪田白果是很出名的，香港人每年都专程来村里收购，几乎有多少就收走多少。我也很喜欢吃白果，白果煮稀饭、煲鸡汤，美味又营养，听老刘这么一说，也打算顺便买点。

老刘用方言询问一村民，那村民说她家的白果已卖完了，但指着另一户说他家可能还有点。我们叩门入屋，老伯拿出一布袋白果，说“就这么多了”，看上去约莫有个十来斤吧。

我问老伯：“村里白果是咋分配的？”老伯说：“银杏树都分到各家各户了，谁家银杏树结的果谁家收”。我又问：“这白果每年各家有多少收入？”“几百元，几千元不等。”他还说：“我儿子读书，就是靠这些年卖白果攒下的钱交的学费。”

这时，我意识到，秋天，银杏不仅将叶变得金黄，美化村庄，结的果实也是村民的小金库呀。千百年前，祖上在这里种下银杏树，这些树长大后默默地回报其后代，这大概是人们常说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吧，银杏是懂得感恩的。

说到这儿，我又联想起11月在阆中古城见那银杏树的感触（见《阳光古城》一文）。

阆中古城紧靠嘉陵江，那一排银杏，则耸立在江与城之间，它一手牵万年不歇之江水，一手牵千年定格的古城。

古城是回望历史的见证，古城又是走向未来的起点，而这一切，又全仰仗嘉陵江水的滋养。那银杏呢，像导游，孜孜不倦地述说着古今之轮回；又像卫士，忠心耿耿地捍卫着历史的传承。啊！银杏是古老的，又是时尚的。

也许你要问，三地的银杏，咋会有这么大区别？！其实，不必大惊小怪，就像一个人的成长，在不同年龄段，在不同环境下，展露不同性情，承担不同责任而已。

银杏是通人性的，且伴随中华文明一起成长。 李清照赞誉银杏“风韵雍容未甚都，尊前甘桔可为奴”，郭沫若则称其“是随中国文化以俱来的恒古的证人”。

不解的是，这种被称为古化石的树种，这种源于中国又侨居欧亚的树种，在国人心中却不太有名气。就拿我来说吧，白果吃了多少年了，近年才知其生于银杏，至于它为何又叫“公孙树”，至今未知其详。惭愧！惭愧！

细细一想，也许这恰是银杏美德之所在。君不见，正是银杏那“汉柏秦松皆后辈”的资历，铸就了其“阅尽沧桑不计年”的深邃，进而凝炼成“玉骨冰肌未肯枯”的性格，才得以塑造出“坚韧、谦和、自强、厚德”的金子般的品质。银杏，你真应该称为中国的国树呀！

莫道亘古远，

世间绝无双；

蝶飞满地金，

来年更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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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照片在帽子峰林场拍摄

以下照片在坪田村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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