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是一种“肌肉记忆”
(2025-12-10 12:00:00)| 分类: 军事与科技 |
语言是一种“肌肉记忆”
2025-11/28:光明日报 作者:梁衡
文章的思想内容靠头脑指挥,而语言的运用则类似肌肉记忆,当你的笔在纸上滑行时,那字句是自动流出来的。如场上的运动员,攻防策略要动脑子,而反应的一刹那则靠肌肉记忆。
中学语文课上老师讲过一个典故,说韩愈每为文时都要找出司马迁的一篇文章重读一遍,要借一口“气”。可见文章也是有基因的,可“遗传”。文学创作涉及语言的发展、积累。前人在文章中创造出经典的句子,我们在阅读时会吸收贮存,写作时,与它们有关的新句就会不假思索地跳到纸上。这种奥妙,只有写作者才能说清。
语言的“肌肉记忆”可以分为深、浅两个层次。浅层的是形式上的句式记忆。有各种句子形式,三字句、四字句、五七言古诗句、词体长短句,以及古文或白话文中的句子,等等。有的句型已经定格为“公式”,常被后人模仿。如诸葛亮的“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蒋捷的“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等。深层的要复杂一点,是由意境勾起的句意记忆。作者根据脑子里一点幽远的记忆创作出当下的一个新句。原句与新句之间并无形式上的相似,却有语意的传承与关联。正如我们听歌时,突然觉得有几处旋律耳熟,那是作曲者吸收了别的曲子的元素。
不管是句式还是句意,这种记忆大多来自读过的经典作品,因为这些表达本身近乎完美,流传甚广,读者很容易接受。由此创作出的新句,让人有一种曲径通幽或他乡遇故知之感。
在几十年的写作生涯中,我的许多文句便源于这种“肌肉记忆”。
我有一篇写山西在“四旁”(村旁、宅旁、路旁、水旁)植树的新闻稿,标题为《东一株西一株,积木成林 今一棵明一棵,坚持有益
山西“四旁”树木已占全省木材总蓄积量四分之一》。这个标题来源于早几年我还未当记者时听人讲的一个故事:有一位画家画一赶路人,正挟一把雨伞急急行走在柳树林中。画家请诗人题画。诗人题道:“前边一株杨柳,后边一株杨柳。”画家说,废话!诗人接着题:“左边一棵杨柳,右边一棵杨柳。”画家说,你这臭诗真糟蹋了我的画。诗人说,别急。他接着写下“任他柳丝千万条,难将游人系”,顿然满纸生辉。这叫“逆挽法”。今天,它被我移来作新闻稿的标题。又如,一次给记者讲课,稿子里有一句“记者出门跌一跤也抓一把土”,这是由一个采购员谈采购工作时的一句话化用来的;我写过一篇文章《每一篇评论都要有一个真靶子》,标题源自电视剧《亮剑》中的一句台词“每一个将军都要有一个假想敌”……
(作者:梁衡,系散文家,人民日报社原副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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