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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修类稿》·国事类·卷六

(2025-07-18 00:00:00)
分类: 学校文言文
卷十二国事类

本朝内官专权
内官专权,自古为然。本朝宣德前无也。正统间王振,天顺间曹吉祥,成化间汪直,弘治间李广,正德间刘瑾,然年久害大,惟王振也。盖英庙幼冲,即已擅柄,第为张太后所制,盛极,致有土木之变,车驾蒙尘,天下骚动,此固国家之大数,亦振之酿成而势移人主故也。曹、李虽权倾一时,九卿执政者尚未俯首,但敢怒不敢言耳。而汪直一时公卿多为屈膝,故有“都宪叩头如捣蒜,侍郎扯腿似烧葱”之诮,致人之死尚寡焉。刘瑾则又假公成私,查钱粮,完勘合,动辄抄拿,而又访察罗织文臣,往往罚米枷号,有钱则生,无钱则死矣。内官一差,即要万两谢恩,上下交征也。一日朝罢,见御道上一纸,取视,乃假名檄文,欲诛谨者。瑾即下殿入班,分五品以下,午门外跪问。天暑,死者数十人,余又下狱。后王振死于土木,汪直下狱死,李自服毒死,曹、刘俱谋逆死。后之人当为之戒也。

杨、邓钟山诗
太祖初如会稽,杨廉夫见,令赋《钟山诗》,廉夫援笔立就曰:“钟山千仞楚天西,玉柱曾经御笔题;云护金陵龙虎壮,月明珠树凤凰栖。气吞江海三山小,势压干坤五岳低;愿效华封陈敬祝,万年圣寿与天齐。”太祖曰:“此诗值一千贯。今日庶事方殷,姑赐五百贯。”过日,涂人邓伯言见,亦命赋《钟山诗》。稿既呈,中一联云:“鳌足立四极,钟山蟠一龙。”上大喜,以手拍案高诵之。邓以为怒,惊死于墀下,扶出东华门始苏。然二人后俱以布衣卒。


西茶易马考
洪武四年正月,诏陕西汉中府产茶地方,每十株官取一株;无主者令守城军士薅种采取,每十分官取八分。然后以百斤作为二包,为引,以解有司收贮,候西番易马。后又令四川保宁等府,亦照陕西取纳。二十三年,因私茶之弊,更定其法,而于甘肃洮河、西宁各设茶马司,以川、陕军人岁运一百万斤至彼收贮,谓之官茶。私茶出境者斩,关隘不觉察者处以极刑;民间所蓄,不得过一月之用,多皆官买,私易者籍其园。仍制金牌,牌额篆文曰:“皇帝圣旨”,其下,左曰:“今当差发”,右曰:“不信者死”。番族各给一面,一面收贮内府;三年一次,差大臣赍牌前去,调聚各番,比对字号,收纳马匹,共一万四千五十一匹。自是洮河、西宁一带诸番,既以茶马羁縻。而元降万户把丹,授以平凉千户,其部落悉编军民,号为土达;又立哈密为忠顺王,复统诸番,自为保障;则祖宗百年之间,甘肃西顾之忧无矣。
自正统十四年,北虏寇陕,土达被掠,边方多事,军夫不充,止将汉中府岁办之数并巡获私茶,不过四五万斤以易马;其于远地,一切停止。至成化九年,哈密之地又为吐鲁番所夺,屡处未定。都御史陈九畴建议:欲制西番,使还城池,须闭关绝其贡易,盖以彼欲茶不得,则发肿病死矣;欲麝香不得,则蛇虫为毒,禾麦无矣。殊不知贡易不通,则命死一旦,安得不救也哉?遂常举兵扰我甘肃,破我塞堡,杀我人民,边臣苦于支敌之不给,而茶亦为其所掠也。弘治间,都御史杨一清抚调各番,志复茶法,华夷共称未奉金牌,不敢办纳。此盖彼既恐其相欺,而此则商贩无禁,坐得收利,特假是以为之词耳。
故尚书霍韬有曰:“必须遣间谍告诸戎曰:中国所以闭关绝易,非尔诸戎罪也。土鲁番不道,灭我哈密,蹂我疆场,故闭关制其死命。”予则又曰:“仍当请其金牌,招番办纳,严禁商贩,无使有侵;至于转输如旧,用军计地转达,不使有长役之苦;收买之价,比民少增,致使有乐趋之勤,其斯为兴复久远之计也。”或者曰:方今西番侵扰边民,自宜拯救之不暇,又复兴此迂远之事乎?予则曰:“制服西戎之术,孰有过于茶马之一法。何也?自唐回纥入贡,以马易茶,至宋熙宁间,有茶易虏马之制,所谓摘山之利,而易充厩之良。戎人得茶,不能为我之害;中国得马,实为我利之大;非惟马政军需之资,而驾驭西番不敢扰我边境矣。计之得者,孰过于此哉!”三保太监
永乐丁亥,命太监郑和、王景弘、侯显三人,往东南诸国赏赐宣谕。今人以为三保太监下洋,不知郑和旧名三保,皆靖难内臣有功者。若王彦旧名狗儿等,后俱擢为边藩镇守督阵以报之,镇守自此始耳。

葬祭衣冠
洪武初,太祖命礼部制德祖玄皇帝、玄皇后、懿祖恒皇帝、恒皇后、熙祖裕皇帝、裕皇后兖冕冠服;令皇太子至泗州盯眙县修缮祖陵,葬祭衣冠,告曰:“呜呼!昔日列祖,立命是方,积德深长,致天昭鉴,福垂后嗣。今也子孙繁衍,宅于宇内,以统黔黎。深思皇考生前,岁月之间,思念列祖音容,孙常切记,已有年矣。呜呼!以万几之冗,未获躬诣拜扫,今特遣玄孙皇太子以特牲醴之奠,诣陵修缮,敬葬衣冠,以伸孝思,神其鉴之。”今泗州之陵是也,然国初迷失,每遣官,止于泗州城西潮河坝望祭;后老军朱贵诣阙,画图贴说,指其所在,然后于其地为陵,乃建德、懿、熙三祖之庙,而衣冠之葬,似在朱贵未言之先,传言沙涨难识也。

四夷馆
四夷馆有八:曰西八,曰鞑鞑,曰回回,曰女直,曰高昌,曰西番,曰缅甸,曰百夷;永乐所设也。

三谦
国朝有三谦,皆名臣也。国初有余谦,在翰林;宣庙时有虞谦,都御史;英庙时有于谦,肃愍公也。

刘瑾
正德初年,刘瑾等专权,文职受害之至。《双溪杂记》载其初横之日,九卿户书韩文为首,劾瑾不法事,内应有司礼太监王岳等,外助有阁老刘健等,事理可谓周密至矣。且王岳亦上所信。奏入,岳云:“当从众官之议。”上允。会天晚,明旦发矣,奈阁老李西涯泄其谋,瑾等遂号诉“岳等交通害我,明日奴婢不能见天颜矣”,哀号须今夜拿岳等,瑾等久在东宫亲密,上不得已,颔之。瑾遂传旨夜捕岳等。自此司礼两厂,尽属八党。今人读之,以为事机之失毫厘之间,愤愤以罪西涯。殊不知西涯之罪固不能逃,但正德初年,彗星扫文昌,已兆文臣受害,特假此逆贼耳。噫!国家大数也。

帝王功臣庙
洪武初,建帝王庙于南京鸡鸣山之阳,以祀三皇五帝、三王、汉高祖、光武、唐太宗、宋太祖、元世祖。又诏以历代名臣从祀,风后、力牧、皋陶、夔龙、伯夷、伯益、伊尹、傅说、周公旦、召公奭、太公望、方叔、召虎、张良、萧何、曹参、陈平、周勃、邓禹、冯异、诸葛亮、房玄龄、杜如晦、李靖、郭子仪、李晟、曹彬、潘美、韩世忠、岳飞、张浚、木华黎、博尔忽、博尔术、赤老温、伯颜。

建文君太祖一夕梦二龙斗殿中,黄胜而白负。明日见建文、成祖同戏,建文着白,心知后必不协;且见建文头颅颇偏,匣髡缁之具,戒曰:“必婴大难乃发。”靖难师临城,启视,一刀一度牒,有敕曰:“欲生,怀牒为僧,密地去;不然,自尽。”遂焚宫去。地道出东南,似当时齐泰、黄子澄知之而传于人。故文庙靖宫之日,以为匿于僧录洽南洲,以他事禁锢之。齐泰追至广德,不及被擒。今钱塘东明寺,土人相传建文曾居于此,至今其厮如楼,非常人家所造。后自川历滇,故沐春之传云:常使人护卫,往来于西平侯弟晟之家。时朝廷差湖州尚书严震直往交趾,相见于晟家。严思不言,恐祸及身;言之不义也,一夕自缢死。明日,建文逃焉。及老,遁至岭南横州寿佛寺,居寺十五年,人不知也;其徒归者千数,横有礼部郎中乐章之父乐善广,亦从受浮屠法,故至今寺额“寿佛禅寺”四字,乃手笔也。
一日作诗曰:“读罢楞严磬懒敲,笑看黄屋住团瓢;南来瘴岭千寻险,北望天门万里遥。款段久忘飞凤辇,袈裟新换衮龙袍;百官侍从知何地?惟有群鸟早晚朝。”,遂为人觉,奔往田州土官处,自明为建文君。官司震愕,因启将若何?答曰:“吾老矣,欲送骸骨归帝乡。”因送赴京,号为“老佛”。至长安门,赋诗进朝廷,诗云:“牢落江湖四十秋,归来白发已盈头。干坤有象家何在?江汉无情水自流。长乐宫中云影淡,朝元阁上雨声愁。新蒲渚柳年年绿,野老吞声哭未休。”英宗使旧中官吴亮最新幸者使审之。建文见亮,即曰:“汝非吴亮邪?”亮曰:“不是。”曰:“我昔御便殿时,弃肉于地,汝伏地餂食之,何谓不是邪?”亮佯为不知以。复命,遂取进西内。又云:在湖湘直入巡按之门,坐地自陈。巡按则曰:“我与汝无名分矣。”因执而送京。又云:在河南某寺,因寺僧为盗,官司来捕,围寺将屠之。建文特书黄布掷之曰:“皇帝圣旨,令众军散。”官执而问之,得实,送之京。恐皆非也。崩日,阁下议以神宗之谥,朝廷不从。竟葬西山,树碑曰:“天下大法师之墓。”

仁宗立
仁宗柔顺好文,而汉王则英勇,精于弧矢。成祖每喜汉王,左右窥见,则谗仁宗者又至矣,故有立储未决之意。问之解缙,缙以“立嫡以长,又好圣孙”二语定之。然既立仁宗,使之留守南京矣。中心不悦,封汉王于云南,不肯行;改青州,又不行;惟欲南京,遂顺之。成祖又暗使尚书胡濙出使访之,故《立斋闲录》载:“胡尝曰:予使外,濒行,圣谕曰:人言东宫多失德,南京可多住几日,试观何如?胡竟以仁明数事上之。”至十四年,汉王私造兵器,僭用舆服等事露,削护卫,封之乐安,然后召仁宗至北京行在。《蓄德录》以解缙题虎诗云:“虎为百兽尊,谁敢触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因是文皇感动而召之,误矣。

本朝封王
汉封诸王,惟嫡世袭其爵,余同庶人,但免其役而已。唐亦唯世其嫡,中叶以来,爵亦寄虚名也。宋封爵止于皇子,其子子孙,不问嫡庶,不过承荫入仁为环卫官,却许应试,至有年深齿德之尊者,仍嗣封王。本朝王爵封及二代,子孙六世,尚得为校尉,余有禄,亲亲之恩,可谓隆矣。不知数世之后,尾大难掉,故韩王一脉,一府之钱谷不足支也。成化、弘治间,宗室有请立宗学者,有愿辞禄入试者,诚高见也。惜不能从。呜呼!羽士充奉,常荫资补外任,此独不可乎?

渡江取闽至正十七年,天兵既取建业,命将四出,攻取京口、毗陵、浙西等处。时毗陵乃张士诚之将张德为守,徐达屡战不利。太祖闻而亲率冯胜等十人往援,皆扮为商贾,暗藏军器,顺流直下。时江风大作,舟为颠覆,太祖惶惧乞神。忽见红袍者拖舟,转仰沙上。太祖曰:“救我者何神?”默闻曰:“晏公也。”又曰:“有船可济。”视之,江下果有一舟来,太祖呼江,即过以渡。开至半江,舟人执利刃示太祖曰:“汝等何处客人?知吾名否?”太祖微笑,而邓愈应声曰:“艄工,毋送死耶!我等图大事者。汝欲富贵,当降以去!”舟人曰:“汝非朱官人乎?”愈曰:“然。”舟人遂拜曰:“吾辈江中剽掠。昨夜闻人呼我兄弟,明晚有朱官人来,授汝一生富贵。今日可知其豪杰也!”遂呼船尾避者一十余人皆拜之。闻其姓名,一名张赫,一为朱寿,《功臣录》不知,误言也。
又,吴四年二月,汤和既定方氏,欲由海道胜兵取福建,遇蓝面渔翁曰:“子勿杀吾,指子攻之之路。”一宿,倏抵福城。降至崇安,陈友定遣宁武战和,大败,参军胡琛为乱军所杀,和正无计间,而渔翁又至,曰:“明日,子与沐英捱次出战。”明日,汤诈败,继之沐英夹攻,宁武死,友定闭门。为和云梯攻陷,平闽不过一月也。
呜呼!前之渡江,神之救护圣君如彼;后之取闽,神之助引名臣如此。平治一统,岂非皆天之所为耶!

封晏公
国初,江岸常崩,盖猪婆龙于下搜抉故也。以其与国同音,嫁祸于鼋;朝廷又以与元同音,下旨令捕尽,而岸崩如故。有老渔翁过曰:“当以炙猪为饵以钓之。”钓之而力不能起,老渔他日又曰:“四足爬土石为力,尔当以瓮通其底,贯钓緍而下之,瓮罩其项,必用前二足推拒,从而并力掣之,则足浮而起矣。”已而果然。众曰:“此鼍也。”老渔曰:“鼍之大者能食人,即世之所谓猪婆龙。汝等可告天于,江岸可成也。”众问姓名,曰:晏姓。倏尔不见。后岸成,太祖悟曰:“昔救我于覆舟,云为晏公。”遂封其为神霄玉府晏公都督大元帅,命有司祀之。予以《尔雅翼》曰:“鼍状如守宫,长一二丈,背尾有鳞如铠,力最遒健,善功碕岸。”正符此也,又知晏公之封自本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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