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着，就要尽己所能活出个自己！

              文:郜莹

　　疾病、死亡与忧愁的黑荫，是成长的必需条件。

    10岁那年，由于所居住的军队大院屡遭水患，而在军方安排下，举村由板桥十二埒迁到土城。记得当父亲在饭桌上，将要迁村至土城的消息告知我们时，6岁刚开始识字的大弟哭闹着说：

    「我不要搬到土城去！因为土城有土匪！」

    大家听了，都为大弟误认「土城」就是「土匪」盖的城堡而笑了起来，年幼不懂事的我们四个姊妹，没有大弟那种对「土城」无知的恐惧，反而因为可以搬离原有的旧眷村住进新房子，而充满了对未来新生活盼望的喜悦，丝毫没有预料到，迎接我们的却是一场人事的骤变。

    搬家那天因为非假日，重视孩子教育的母亲不允许我们任意请假，因此我们几个孩子当天仍是乖乖去学校上学。

    但不知是因为心迁搬家之事，还是我真的对未来即将发生的不幸特别有心灵感应，当天一早起床后，我的心头就似鲠着块东西般的焦躁不安，很想借着大喊大叫来抒气，于是就为着一件已记不清的小事，而与大我四岁的大姊大吵了一架。

    然而这顿大吵却无法抚平我心中的抑郁不安，于是下午时我向老师慌称家里搬家，母亲希望我早点回家之由请假归家。回到家时，只见屋里堆满了打开的箱笼，房间内的床已支好，但尚未铺上被褥床单。妈妈见我还未到放学点就归家奇怪的问我原因，我又撒谎说老师知道我们今天搬家，要我早点回来，母亲便交代我带领只上半天学已归家的妹妹和弟弟去外边玩，不要在家里添乱。

    就在我领着弟妹在门口游玩时，看到爸爸带着大姊坐三轮车回家。我们好奇的一拥而上，因为对于家境不佳的我们而言，坐三轮车可是稀罕事，但姐姐却是紧闭着眼，脸上无丝毫喜色；爸爸也不似平日那般对我们笑脸相迎，而是铁青着脸粗暴挥手道：

    「让开！」

    爸爸付了车夫钱又向他再三道谢后，抱起姐姐往家门走去，一进门就朝妈妈喊：

    「清出一块地方来，我要放下女儿！」

    妈妈慌忙问：

    「怎么，心脏病又犯啦？我床已经支好了，给她放到床上去睡吧！」

    爸爸对妈妈摇摇头，嘴巴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来，只见妈妈看到爸爸无声的嘴形，脸上一下子失了血色，立刻沉默的在客厅一角清出一块地方，让爸爸把大姐给放下来。

    爸爸放下大姐后，跟妈妈说：「我去找人安排一下后事。」就走出了家门。

    我和弟弟妹妹围着一动也不动，脸色平静的躺在冷冰冰磨石子地上的大姊，轻轻的叫唤着她，妈妈说：

    「大姊睡了，不要去吵她，你们到外面去玩吧。」

    由于有先天性心脏疾病的大姊经常犯病，我们已经很习惯看到她一犯病就紧闭着眼睡觉的模样，因此就听从妈妈的话走离开去，继续我们的捉迷藏的游戏。

    轮到我做鬼时，我为寻找藏起来的弟妹而闯进厨房，惊诧的见到妈妈坐在餐桌前掉眼泪。妈妈看到闯进来的我，很快的抹去了脸上的泪珠，站起身来去洗菜，我愣站在妈妈身后，有点意识到妈妈的流泪应该是与大姐有关，便又跑去客厅看大姐，见她仍安静的躺在地上，我蹲下身去摸了摸她的脸和手，发现大姐的手和脸都冷得像块冰一样。

    黄昏时，父亲从外归家，身后跟着两个拿着几块薄木板和木匠工具的人，他们手脚麻利的将几块木板钉成一个木头匣子，然后把大姐放了进去，并且在木匣子上又钉上一块木板，大姐就被封在这个木头匣子里了。

    此时比我年长两岁的二姐也从学校回来了，看到木匠要钉上顶板，将大姐封进木头匣子里便哭了起来，弟弟也扑上去哭着阻止道：

    「不准你们把我姐姐封进木头匣子里，她会被闷死的！」

    爸爸拉开弟弟说：「你的大姐已经死了！」然后痛哭失声。

    对于大姐的死，年幼的我懊悔与惊恐大于悲痛。

    懊悔的是早上不该跟大姐吵架；惊恐的是看到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乐观、坚强英雄形象的父亲恸哭。

    为了害怕再度看到父亲的落泪，每年家人要去替大姐祭拜扫墓时，我都拒绝同行，而引得父亲严厉批评我「无情」。

    从上帝给我的第一堂生命教育中，我意识到生命的脆弱，与人间聚散的无常，开启我－

    人活着，就一定要尽个人所能的活出个自己！